慕容景岳一滞,登时反应过来一时不察入了对方彀中,待要反口时,瞥见一旁目光森冷盯着自己的胡垆,心中突地打个颤,忖道:“罢了,小师妹这女孩儿家或者会心软,这小牛鼻子却实是个杀伐果决的狠角色,暂且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想到此处,忙陪着笑脸道:“莫说三章,便是三十章,为兄的也莫不应允。”
“如此最好,”程灵素将早已打算好的三件事娓娓道来,“第一,师父在遗命中已将大师兄开革出师门,大师兄日后便不得再以药王名号示人;第二,大师兄既非药王门下,以后须不可再使用本门毒术毒功;第三,师父临终仍牵挂你与姜师兄、薛师姐的宿怨,你若当真感念师恩,从此便与他们夫妇相安无事,免令恩师泉下难安。”
慕容景岳听得目瞪口呆,他武功远未臻上乘,之所以能在江湖上大享威福,依仗的便是“毒手药王”名号极传承,至于和姜铁山、薛鹊纠缠不清的恩怨情仇,更是平生最大一件心事,要他答应这三个条件,实在千难万难。
不过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左思右想之下,终究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纵使千难万难也只能咬着牙道:“这三件事,为兄的都答应了。”
程灵素立即迫近一步:“大师兄既然答应,便依照咱们药王门中的规矩立个誓愿,说一说若有所违,该当如何罢!”
“你……”慕容景岳满面狰狞,双目之中尽是怨毒之色,终于还是一字一顿道,“若有所违,当受万毒蚀身之劫!”
古人最重誓愿,又因善泳者多溺于水,善用毒药者最忌讳的便是为毒反噬,因此这实是一个毒无可毒的重誓,即使慕容景岳本身是个反复小人,也不会轻易背弃。
程灵素转头望向姜铁山一家三口,笑盈盈地道:“姜师兄、薛师姐,你们又怎么说?”
姜铁山秉性暴烈,薛鹊也颇有几分狠劲,本是宁死也不肯向师妹服软的。但看到胡垆似有意似无心地将目光落在姜小铁的身上,他们便无论如何也不能硬气到底,又看到慕容景岳已被对方收拾得服服帖帖,彼此对视交换一下眼神后,终是齐齐叹息一声,表示同样答应这三个条件并立下毒誓。
程灵素也知道这毒誓也只能拘住他们一时,但自信随着时间越久,自己的毒术武功都将远远胜过对方,到时尽可再用其他手段将其彻底制服,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她从胡垆手中接过黑伞和灯笼,笑道:“有劳大哥解开他们的穴道罢!”
胡垆仍飞出铜钱,震开了四人身上封闭的穴道,然后正要携程灵素离开时,忽地神色微变,目光投向右侧的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程灵素和对面的四人见他如此,知道必然有事发生,都顺着他的目光向那边张望。
片刻之后,一阵当啷啷的金属撞击之声传入众人耳中,随即看到一个极瘦极高的身影从黑暗中缓步行来。
随着那人行至近前,众人终于借着灯笼的微光看清来人形貌,那人有五十来岁年纪,头发花白,粗眉大眼,掀鼻阔口,双耳招风,身上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袍,腰间束一条沾满油渍污泥的皮带,右肩斜挂药囊,左手套着虎撑。随着手臂的震动,那虎撑当啷作响。
看到这个浑似乡间游方郎中的老者时,在药王门下年龄最长的慕容景岳先是一怔,随即眼珠一转做出大喜之色,快步迎上前去一躬到地,口称:“弟子拜见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