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顾如琢在白鹿书院其实挺出名的。这几位家中要么有长辈在书院教书,要么有年纪小的在里面读书,自然也听说过他。
一人提出了质疑:“你当初买他时,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何直接就将他买下,还安顿进了自己的院子?不觉得不妥吗?”
“男爱娇,女爱俏。他长得好,所以我将他买了回来,也愿意给他优待。”容瑾神色淡淡,完全不像是在说一些叫人羞耻的话:“我既是容家的下一任家主,未来要娶夫上门,便是在院子里先安顿一个美貌的少年,又有什么不妥?”
……
几人发问,容瑾皆一一应对,从容不迫,有理有据。
最后,林青崖突然问:“你们二人圆房了吗?”
容瑾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还是镇定地回答了:“没有。”
林青崖紧紧盯着容瑾:“为什么?我听姑娘言辞之间,与新婚夫婿情谊甚笃,为何没有圆房呢?”
容瑾神色有些羞恼,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太好:“夫君明年二月要下场参试,正是用功读书的时候,怎敢现在扰他心神?”
说完这一句,容瑾终于失去了耐心,冷冷道:“大人们问完了吗?”
林青崖安抚地笑笑:“问完了,问完了。我们也是按例办事,容姑娘莫要介意。我们之后会再去找姑娘的夫君询问一番。然后就没事了。”
容瑾背过身:“慢走不送。”
容怀松笑呵呵地替容瑾给他们赔礼道歉,然后把他们给送出府了。
片刻后,容怀松又重新出现在了这片竹林中。他表情严肃,神色匆匆。这里面已经没有了容瑾的身影,容怀松片刻都没有停顿,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一个荒芜的院子里,容怀松的神色复杂难言:“阿瑾,你在这儿做什么?跟着你的茯苓呢?”
之前还跟在容瑾身边的,那个叫茯苓的小丫头已经不见了踪影,容瑾孤身一人站在院子前,直视着容怀松的眼睛:“我在这里等父亲。我想,父亲应该会来这里找我,和我说一些不方便被人听到的话,所以先打发茯苓回去了。”
容怀松慈祥又无奈地笑起来:“我只是担心你因为刚刚的事害怕,所以过来看看你。既然你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这边荒芜,也许会有蛇虫。”
“父亲到了现在,还要跟我装傻吗?”容瑾失笑,他很认真地对容怀松道:“有些事,我早晚是要知道的。”
容怀松的笑意慢慢落下来:“你知道了什么?”
“确实猜到了一些东西。我的生母,是叫容芜吗?”
听到那个名字后,容怀松的瞳孔狠狠一缩,他的表情甚至有一瞬间的凶狠:“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甚至在族谱上,都没有这个人的名字。但是我猜到了。”
“从一些容家老仆闲聊时的只言片语里;从那些新娘首饰中刻的“芜”字里;从这个荒废多年却隐约能看出曾经华美精致的院子里;从祖母对我突然改变的态度里,我大概猜到了一点点真相。而您现在的反应,说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容怀松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颓唐:“阿瑾,你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你是怀疑我,怕我对你不利吗?”
容瑾摇摇头:“父亲,我就算怀疑我自己,也不会怀疑父亲对我这么多年的好。但是我想,父亲应该不愿意告诉我。”
“我的确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允许别人告诉你。”刚刚那一瞬间的软弱和颓唐,已经被这个一向和善又慈爱的中年人给强硬地压制了下去:“阿瑾,不要再问,也不要去查。”
容瑾当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父亲总得给我一个理由。总得叫我知道,您顾忌的仇人是谁?”
“那是神仙打架,我们不过是被殃及的小小池鱼!就算你真的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容怀松激动地浑身发抖,却还是反射性地压低了声音:“难道我不想给他们报仇吗?那是我最疼爱,最亏欠的亲妹妹!难道我想叫我最心爱的,儿子,一辈子穿着裙装,不能正大光明地活着吗?”
“可是我没有这个本事。你也没有。”容怀松疲惫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能叫你平平安安地活着,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仇家不会因为我们躲,就放过我们。”容瑾其实本来对这事执念不深,他今天之所以和容怀松把这件事揭开,非要问个明白,就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危险:“今天来的那帮人,真的是为了查我和顾如琢是不是假成亲?什么时候官府闲得连这种事都管了?而且容家向来和淮南知府关系亲近,如果只是有人投状这么简单,官府怎么会有人这样气势汹汹地找到这里来?”
“如果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一时失措,谎称已经圆房,下一步他们就该提出验身了,那几个女官就是为这个来的。不是吗?”容瑾紧紧盯着容怀松的脸:“仇家远比淮南知府势大,对不对?”
容怀松微微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肯定,这件事和仇家没关系。不过是那位林青崖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罢了。”
容瑾仍然不死心,试图说服容怀松:“就算这件事没关系,可我总要有所防备。”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只要老老实实的,仇家根本不会找过来。不要试图去报仇。”容怀松的表情极其严厉:“容瑾,如果你还把我当你父亲,就不要再去查这件事了!这只会给你我,给容家,带来灭顶之灾!”
容瑾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容怀松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毕竟他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他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
容怀松一把死死抓住了容瑾的肩膀:“你现在就发誓,如果你再查这件事,就叫我不得好死!”
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爱子脸色发白,容怀松缓和了语气,几乎是低声下气:“阿瑾,就只做我的儿子,不要去想这些了,不行吗?”
容瑾看着短短几句话时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父亲,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好,我听父亲的。”
“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