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朱四海端起酒杯敬了程大伟两杯,但是他不发一言,只是一扬脖子把酒喝完。
程大伟也没说话,两人默默喝酒,心照不宣似的没当着孩子的面说出任何破坏气氛的话。
一顿饭“高高兴兴”吃完,丁凤珍识趣带着小雨去房间做作业,餐厅里只剩下两个男人对面坐着。
朱四海一言不发拿过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根扔给程大伟。
程大伟冲他摆摆手,“我不抽烟。”
朱四海也不强求,自己点了一根烟放进嘴里,两眼死死盯着面前的餐桌,好像那餐桌能看出花来。
程大伟打从今晚一进门就看出来了。
朱四海没脸见自己,他甚至不敢看自己一眼。
这样一个落魄又沉默寡言的朱四海跟他认识的那个春风得意嚣张跋扈的朱四海压根不像是同一个人。
再看看朱四海扔在桌上的那包几块钱的劣质香烟。
他想起以前朱四海曾说过,“老子抽烟软中华是最低档次”心里多少有点明白他短短几个月内巨大改变的原因。
看来丁凤珍下午给自己打电话时说的话是真的。
一家人的日子真的已经过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程大伟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一沓粉红色钞票差不多五千块放在餐桌上。
“这点钱给小雨买零食吃。”他说。
低头抽烟的朱四海眼眶瞬间红了。
过了几秒,他才低哑着嗓音说:“不用了,这钱你拿回去吧,你对小雨的心意我们夫妻俩心领了。”
程大伟:“……”都到了这时候你还在老子面前装逼?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写着“缺钱”两个字?
他有点生气。
“朱四海,你是不是觉的今天拿了我程大伟的钱,从今往后在我面前就抬不起头来?”
“.…..”
“大人做错事不能连累孩子,小雨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把这钱拿着,好歹每周能让她吃得上一顿肉。”
“.…..”
瞧着朱四海始终一声不吭低头坐在对面,程大伟心里一股火憋不住往上涌,“你当我愿意管你家这点破事呢?要不是嫂子下午给我打电话……”
终于还是说到正题。
朱四海用力吸一口手里的香烟,沉闷又沙哑的声音:
“大伟,以前的事是我糊涂!我不该为了一己之私举报你,更不该…….干出破坏你们两口子感情的事,我…….”
朱四海还想说,“我朱四海不是人,今儿要打要骂随你,我要是说一句怂话我就不是男人。”
可是他话没说完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伤害的事做过了就是做过了。
现在流泪祈求原谅又有什么用?
难道能把之前对别人的伤害全都抹平吗?
程大伟静静看着坐在对面无声落泪对内心对自己充满愧疚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颜色褪尽的家居服,皱巴巴像是有段时间没洗了;脑袋上一撮撮白发异常醒目夹杂在一片黑发中间。
他不由得感叹,原来人的苍老真有可能一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