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时不查,出城时城外村户需要凭手里刻有姓名、户籍的木牌才能放行。
叶凤泠沉吟,也就是说,她手里没木牌,出不去了?
事实上,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番波斯国官兵定下来的奇葩条款,焉耆城百姓明面上执行着,私底下却联合城外村户,形成一条见不得光的“出城产业链”:城外村户进城把木牌租给城里人,然后找地儿住,等城里人回来还木牌,若城里人不回来了,他们就去番波斯国官兵那里登记木牌遗失,领取新木牌。
这样做虽然风险大,但利润高,而且普罗大众摸透番波斯国官兵暂时不想屠城、只想驯化本城百姓、奴役他们的想法,颇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肆意。
叶凤泠生出去黑市租借木牌想法,路上,无意间的一个转头,却直接僵在了原地。
春风送暖、风幡飘扬,街上车水马龙喧嚣入耳,具有西北城镇特色的屋舍栉次鳞比,拗口难懂的方言小鸟一样飞在半空,给这座陷于战乱的边疆小镇蒙上一层灰色却富有生机的薄纱,一如叶凤泠此刻心情。
肤白盛雪、深邃蓝眸,挺俊鼻子下是樱红厚唇,洋娃娃一般的甜美长相……那人……那人为何那样像花桃儿?
长久以来,她都以为花桃儿已经不在了,毕竟当初柔兆的反应是沉默。
人前叶凤泠镇定微笑、如常生活,转过身后在许多个时刻,许多次地想起自己这位非敌似友的“熟识者”。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懊悔、多么难过。
情理上,她知道花桃儿站在她的对立面,代表着番波斯国的立场,不论其他,光是眼前的战争都和萨瓦克息息相关。
她之所以会被德者追缉,也是因为花桃儿说出了桫椤木的下落。
可她还是无法恨他,只恨铁不成钢地怨他为什么又回到国朝、为什么还在替萨瓦克做事。
她还怨自己,为何会忍不住帮苏牧野去逼问他、无形之中在他最绝望的时候逼迫他成为背叛者……
叶凤泠一直追着那抹熟悉身影奔跑,看着那道骑在马上的身影轻巧地拐进街巷,心中大急喊了一声。
声音出口就被热闹的街市吞没。
跑进街巷,哪里还有人和马的踪影。
她不甘心地继续往街巷深处走,走到头却发现是死路。
揣着萧索灰凉的心情,叶凤泠落寞又哀伤。
一人捂胸口沿歪七扭八的街道缓步而行。
不知不觉,满脸是泪。
“咦,你看着有点眼熟……等等……是你?”
一道熟悉声音在头顶响起。
叶凤泠大而清澈见底的眼睛惊疑看向挡在眼前的人——苏离。
一个激灵,暗雷轰炸天灵盖儿,她转身就跑,心里强烈翻腾起热浪,苏离怎么会在这里啊?
自己被苏离捉到,岂不是又回到原点了么!
“你给我站住!”
气急败坏声音迫飞身后。
叶凤泠跑的更快了,她知道自己跑不过苏离,专门往人群里钻,妄图借拥挤人群蒙混过关。
苏离双臂一展,掠过半空,皱眉紧紧盯住这个让他无语的身影。
……
追击游戏结束的过于快,快到叶凤泠都没反应过来。
苏离直接探下铜爪铁掌,老鹰捉小鸡一样提起她后衣领,把她从人群里提溜出来……又在众人不敢相信的惊叹声中急速撤离。
苏离起初没认出叶凤泠来,单纯觉得这个西北姑娘眼睛可真亮,在大街上哭哭啼啼,一点都不担心被人瞅,待听清抽泣声,狐疑凑近,真正叫他确定这就是叶凤泠的是叶凤泠慌不择路的奔逃!
见到白眉白发、面目清俊的他吓成这样的,除了被他追杀过的人,那就只可能是正在被他追寻的叶凤泠了。
两人最后落于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苏离把叶凤泠摔去地上,破口大骂:“你这个丫头疯了不成,怎么会来这个地方!这里在打仗,你懂不懂什么叫打仗,就是分分钟可能硝烟四起,无数人朝你砍的兵匪窝子!”
叶凤泠鬼道的很,很快听出来苏离似乎不知道她在自家大伯父的安西都护府里做厨子的事,似乎以为她是被德者挟持出京都,又想方设法逃脱来的焉耆。
她抱着脑袋一声不吭听自己被骂的狗血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