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和派认为对方既然没有宣战书,说明还有讨论空间,不如先派使者去谈谈,如果能谈好,当可以避免战火绵延,若谈不好,再正式宣战也不迟。
主战派则认为,对方既然都打进国门了,无论开出什么条件让对方撤兵,都比不上实打实反击回去。
且既然是两国军兵合二为一,说明早有预谋,搞不好就会来个狮子大开口。
双方争得热火朝天,今上眉头却越蹙越紧。
雍曲班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两国之兵突然进军就是想抢占先机。
既然入了国朝,再想叫他们安安静静退兵,几乎是不可能的。
主和派的声音听一听就行了。
可如果直接调兵过去,是从叶维阳手里调,还是路峰手里呢?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新鲜问题,早在得知两国隐匿十五万军队于雍曲班扎之外时,今上就在考虑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想出来两全之策。
如果只是吐蕃、南诏和国朝三角关系,谁出兵都没问题。
但现实还有一个番波斯在一旁眈眈伺机。
叶维阳调兵,番波斯若浑水摸鱼也咬上来就麻烦了。
换路峰调兵,昆州藩王不能让人放心。
对今上来说,皇权至上,是第一顺位重要。
在抵抗外族入侵时,先要保证皇位稳固,再谈其他。
想法是这个想法,却不能直说。
上位者与朝臣的区别就在于,国家可以更替,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臣子愿意,总能卷土重来。
但天子就不同了,天下是天子的家底,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实难翻盘。
所以,对于今上来说,战乱是一时的,皇位才是永恒的。
朝臣的注意力绝大多数仍是如何解决十万敌军,到今上眼里,十万敌军是一角,辽阔疆域更是核心利益所在。
如果要他掂量掂量哪边重要,今上一定会选面积更大、重量更沉的一面。
朝中还是有许多人隐隐猜出今上踌躇原因。
苏牧野抽空回家跟苏国公府言明他的想法。
苏国公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踱步,愁思满满。
听说儿子回来就找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如今一切向着好的方面发展,苏牧野纵然屡屡挑战权威,不停蹦跶,但为人处事愈加从容,尤其在寒门臣子中很吃得开,苏国公才觉放心一些,就遇上战火硝烟。
他望着表面乖巧微笑的儿子,眼神微变……
苏牧野咳了一声,就朝事、众人意见和苏国公讨论一下,苏国公还沉浸在今上不驳秦国公说辞时,就听苏牧野沉吟一下后说:“西边战事乱,我想去边关……”
苏国公一下子:“……!”
立刻厉声:“我不许!”
苏牧野被苏国公突然抬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温温的风穿透而过,哗啦啦地卷起纱幔流苏飞舞,屋里静得令人窒息。
门外侍立左右的小厮也被苏国公一声吼吓得往里看。
苏牧野挑挑眉,瞟一眼门口。
“你给我老实待在京都,哪里都不许去!你要想去边关,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两小厮对视,心领神会,世子又被国公爷训得狗血淋头了,如果等会儿要动家法,他们可得兵分两路——一人取家法用件,一人赶紧跑去搬救兵。
屋里的训斥如火如荼,丝毫没有停下迹象。
“去什么边关?
那里多危险你知道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趁机出京都,是不是还想去找回来那位叶三小姐!你一堂堂七尺男儿,竟被儿女情长糊住眼,这些年的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父母在,不远游,你知道么?
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你还记得吗?
我知道你担忧战事,然我等已经在尽力,你即便去了,一个毛头小儿、世家公子哥儿,身边从来离不了人伺候,能帮上什么忙……”
苏牧野道:“我不去了。”
苏国公气的呼呼喘气、头顶冒烟:“……你不要以为我在恐吓你、威胁你,也别给我另寻他路。
我是为你着想,为咱们苏家考虑,你并不适合……”
苏牧野头皮欲炸。
搁以前,他是不甚在意苏国公发火与否、怎么说他的,就是板子再上身,都没什么。
可苏国公第一反应就反应到叶凤泠身上,这就大大不妙了。
他去边关,纵然有一百万分见叶凤泠的想法,也不能叫苏国公这样认为。
不然他没事还好,但凡稍微出些差池,家里长辈一定会对叶凤泠生出偏见。
苏牧野心中憋屈,长睫覆眼,鼻梁高挺,日光一重重望窗照在他面上,映衬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