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叶凤泠被月麟摇醒。
宫里来人了,叶府所有人两刻钟内要去毓珀堂集合,宣读圣旨。
两刻钟后,毓珀堂里一片肃穆,久病消磨尽叶老太爷矍铄,叶凤泠注意到叶老太爷瘦了很多,头发全部白了。
叶老夫人脸色冷厉,看都不看王夫人。
被婆母公然下面子的王夫人一如既往、温文尔雅,立在叶老夫人身后,丝毫不意叶老夫人忽视、诸人好奇。
面白无须、四十上下的一位宫侍,脸上浮着淡淡一层薄笑,打量全场,目光在叶子卓和叶凤媛身上特意停留一下,笑道:“人都到齐了,咱家就不耽搁时间了,这边宣旨完,咱家还得赶去秦国公府走一圈呢。
叶老爵爷病情一直挂在今上心上,这不,宫里专门派来一位医官长住叶伯爵府,等叶老爵爷康复后再回宫复命。”
宫侍话信息太多,叶凤泠还来不及细细咀嚼,就听到一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她跟着叶府所有人一起,恭敬跪下听旨。
这道圣旨一共宣布两件事,头一件乃为叶维阳多年戍边生涯所付辛劳给予表彰,封叶维阳为子爵,赐封号,赏封地。
第二件跟叶府三房有关,赐婚叶府四小姐叶凤媛为东宫侧妃,四月十六行礼入宫。
叶凤泠偷偷瞄一眼叶凤媛,看到她一手抚摸小腹,一手撑地,脸上是志得意满的骄傲。
叶凤媛感受到叶凤泠目光,侧脸望来,眼里盛满奔腾轻蔑,晃动着胜利者狂热之光,似乎在说:你等着,给我好好等着!
叶凤泠面无表情回过了头。
宫侍离开后,叶三老爷和柳氏全都喜上眉梢,围住叶老太爷,问东问西。
叶老太爷神情不动,耷拉着眉眼,他只说出一句话,顷刻止住三房夫妇兴奋,“宫侍又去秦府宣旨了,还不快派小厮去秦府打听?”
叶三老爷一愣,方会意,他不放心派别人去,干脆自己领小厮兴冲冲朝外跑。
留下的柳氏,下巴扬的高高的,轻哼一声,绕到王夫人前面,亲热地扶叶老夫人朝毓珀堂里走,边走边道:“母亲,下月阿媛就要出门了,她的嫁妆还要您给多多费心了。”
叶老夫人当即愤然,故意拉高音量,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放心,阿媛是我亲孙女,又要嫁进宫中,若真如那等狼心狗肺的人所言,不带多少嫁妆,岂不叫满京都看叶府笑话。
我还不老,轮不到别人在我头上指手画脚,我的孙女嫁妆,我想让叶府拿出来多少公中就要拿出来!”
这话在点谁,无人不清。
叶老太爷头疼不已。
王夫人泰然自若地向叶老太爷、叶老夫人行礼,扭身领着同样沉默的叶子卓和隐有怒色的叶子鸣,翩翩离去。
叶凤泠趁秦氏带叶凤锦告辞时,跟着一块出门。
她注意到秦氏走的很慢,步伐不稳,联想到早晨扫地小丫鬟跟月麟咬耳朵的只言片字,垂眸。
她追上秦氏和叶凤锦,从腰间解下香囊,递给秦氏身边婆子,道这是她自己调配的四和香,选沉香为主香,搭配雀脑香、鸡舌香等,静心安神。
秦氏含笑谢过叶凤泠,还推有些冷淡的叶凤锦跟叶凤泠道谢。
秦氏望着叶凤泠双股斜卷簪琉璃芍药的清透玉颜,微笑道:“谢谢三丫头的好意。
不知三丫头听说没,你们姑母这些日子一直在带九歌外出游玩,那样不喜欢出门的人,带着九歌日日约京都城夫人们喝茶看戏……我想着你们姑母没什么空回来,不如我带锦儿去凑凑热闹。
三丫头想不想一块去?”
叶凤泠心领神会,天真笑起来:“我也想凑热闹,二伯母带我一个。
什么时候去?”
秦氏含笑道:“明日午后乐意斋品茶,咱们未时一刻出门,三刻到,你姑母约了魏国公夫人、翰林院学士石老儿媳、工部尚书韦夫人品茶。”
叶凤泠眨眨眼,迟疑着道:“姑母知道我不请自去,会不会怪我添乱啊?”
“乐意斋雾前雨花和蒙顶甘露都出名,你没喝过吧。
我领你和锦儿出门散心品茶,恰好路过而已,你姑母端方持重,不会介意。
你只管放心。
快回去挑挑衣裙,明儿咱们轻轻松松品茶去,争取高高兴兴回家来。”
秦氏安慰叶凤泠。
……不光自己不请自去,连秦氏和叶凤锦都是打着“偶遇”的旗号啊。
叶凤泠不免在心里给秦氏竖大拇指,秦氏为人,面皮松软自洽,能屈能伸,内宅生存力实强,若非自家二伯父非祖母嫡出,只怕就是王夫人,都要发愁秦氏。
好在,自己跟秦氏目前没有利益冲突点。
想来,秦氏就是想将“偶遇”变得不那么刻意,才愿意带上自己吧,一个庶出兄弟媳妇和侄女可能引起叶夫人怒火,再加上一个嫡亲侄女,还是跟自己女儿关系要好的侄女,叶夫人就是有火,也不能明显表露。
秦氏的算盘……啪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