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斗笠老翁走出厨房时,屋顶烟囱仍在冒着浓浓白烟,里面人声难能再闻。
“为何要这样?”叶凤泠禁不住问出声。
白发斗笠老翁摘下斗笠,露出一双明亮璨璨的眼睛,悠然而笑,是那日暗夜离去的苏离。
苏离知道叶凤泠问的不是为何要解决这几人,而是为何他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进向府,以他的武功,直接翻墙就可以了。
“今日向府全府戒严,院墙四周乃至许多角落都被埋了暗雷,稍有不慎,就要被炸个粉身碎骨。”
走大路进向府,万无一失。
叶凤泠恍然大悟,暗道幸亏自己刚刚跳不高,好险!
苏离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凤泠装扮,嘴角抽动,颇有些看不上:“你这什么装扮,克己那个小子怎么回事,没有安排好你么?”
借着日光,苏离看见叶凤泠脸色转瞬铁青、咬牙切齿的神情,不由一乐,暗道,噢,吵架了。
又望了一眼抹眼泪的秀才,苏离疑惑。
叶凤泠咳了咳:“怕他昏过去,给他找了个活儿,转移注意力。”
唔,哭啊……苏离在心里为苏牧野不凡的寻妻口味再次点赞。
苏离理都不理叶凤泠身边的秀才,只对叶凤泠道,他还有事,不能带她一处,若是想看热闹,只管去向府会客厅,现在所有人应都在那里。
临分手时,苏离还专门丢了张舆图去叶凤泠怀里:“记住,别人问了,就说奉向夫人之命,去给陆公子拿药。这是向府舆图,可以参考一下位置。”
说完,不等叶凤泠回答,苏离就闪身不见了。
叶凤泠带着已经不哭的秀才,摊开手里的舆图,仔细研究一番,就左拐右拐到了向府后院。
此时的向府会客厅,刚刚经历完一场声势浩大的群雄角逐,或者说江湖群战,现场一片狼藉。
厅里香雾缭绕,清淡悠远的香味弥漫每处角落缝隙,丝丝渗入人心。香烛花影、彩灯绸带,除了地上七七八八躺着的或是不省人事、或是见了阎王的身形、尸体,高台方案后冷冷坐着一个纹丝不动的人。
四周繁复盛开的绚丽花朵,在自然光下袅袅娜娜,无限的雍容华贵,映着高台上那副尊贵典雅又清俊风流的身影——苏国公府世子苏牧野。
苏牧野俊美如刻,着一袭绛紫华服,岿然不动噙笑俯瞰全厅,视线扫过厅内众人,最终停留于会客厅里的五彩琉璃柱。他崴伤的脚踝已被正骨,包覆着细麻布。
仔细看,不难发现,苏牧野真正在看的,是环绕于一根根五彩琉璃珠四周的绚烂花海——大朵大朵盛放的婀娜百合。
他的目光清冷长远、隐含浓烈情感,如同山巅朝阳、天际流云,只是这短暂的冰川一角,被四周陆续活动的人声掩盖过去,掩淡了烂灿耀眼的寒星光彩。
苏牧野身后,立着数名江湖侠士,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皆是治香施毒耕耘医药的行家里手,前面入山采香不显山不露水,刚刚动手时,才飞身来护苏牧野。
躺在地上的焚鹰谷谷主气急败坏:“好你个玄凤坊,还当你同我是多交心的兄弟,没想到早就去做了朝廷的走狗!”
立于苏牧野身后、手握赤金竹节四方锏的玄凤坊坊主朗声大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焚鹰谷去舔那群番邦黄毛的屁股,非要拽上我。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自己闻闻你身上的味儿,快骚死我了。你还有番邦黄毛给我听好了,我们玄凤坊,虽然不大,也没什么名气,但气节风骨还是有的,都是一群铁骨铮铮的硬汉子,比划拳脚、聊香话毒,我们奉陪,若是走私叛国,恕难从命!”
就算明知自己干的乃攀附番邦夷族之事,被人大剌剌说出来,公之于众,还是让焚鹰谷谷主恼羞成怒,他挣扎站起要再度来战。
“且慢。”
一道清脆男声忽然响起。
褐发碧眼、高鼻深目,身材不高不矮的中年男子从外面徐徐步入会客厅,身后跟着金发的谭绎。
褐发男子进来坐下,出声拦住羞愤难抑的焚鹰谷谷主,扭过脸朝高台方向微微笑:“几日不见,苏世子一如既往、光彩照人。”
苏牧野收回落于花海的目光,疾掠过褐发男子和谭绎,闪过一些隐隐的亮色:“咱们也算故交了,蜜桃儿。”
故交?这个说法似乎取悦了褐发男子,他唇边笑意浓了些:“正是故交。”
“别想多了,这个故交是一见如故的故交,谁能想得到,若干年前驰骋于国朝大江南北的采花贼蜜桃儿会是番波斯国萨瓦克的仁者艾文呢。妙手改容换面,变声缩骨,令人叹为观止。”
此话一出,满室哗然。
会客厅里或坐或立、或躺或靠的人们,被苏牧野的话惊地头皮发麻,蜜桃儿是番波斯国人?还是那个什么萨瓦克的仁者?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场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落在褐发男子身上,不禁纷纷掩嘴惊呼。
“什什么?蜜桃儿是萨瓦克?”被人捏着鼻子扶好的焚鹰谷谷主瞠目结舌,转瞬横眉立目:“无耻老儿,还我贞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