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江湖人簇拥着要送回帐篷的白灵几人,面色复杂望向叶凤泠和谭绎。陆羽筠表情深沉,带着审度和戒备。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所有的人也都在隐隐绰绰观察着此处两人举动。
谭绎原本双手背后,敛目凝望,当他感觉到苏牧野嘲讽之意时,心头微动,眉峰一耸,蓦地伸出手去拂叶凤泠额前碎发。
苏牧野眸心簇剑,寒光一闪,见叶凤泠除了身体僵了一下,余下皆是不动不躲的样子,心里冷哼出声。
谭绎不动神色收回指尖后,并不离去,又凑去叶凤泠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大家只见叶凤泠脸颊生起一团红晕,撩目结舌。
后来,每每有人回想起当时所见之景,都会掩面叹息:“没想到苏世子能在身受重伤之后,再次动手,看到那样绝妙的武学,不虚此生呐。”
彼时,黎明已近,清风盛起、寒露初凝,众人目光聚焦于谭绎和叶凤泠身上,不想一直被拖行于地的苏世子,突地拔地跃起,宽大衣袖卷出身旁之人腰间佩剑,刹那刺出。
动作利落优美,身形翩翩如鱼鹰入水不带波纹,展示出施剑者深厚功力。
面对苏牧野这样的敌手,谭绎做足了功课。
苏牧野,男,二十二岁,国朝承平十四年探花,京都贵子、簪缨皇裔,文采风流世人皆知。但从无一人知其会武,更没见过他当众出手,直到近日,他才知晓此事。
此时,一柄普通青铜剑正握在苏牧野苍白修韧的左手上,朝他刺来,右手隐于衣袖随势待发。
苏牧野双眸乌黑清冷,气息冷冽如冰,衣襟当风、猎猎飘动。他堪堪扫过一眼叶凤泠,全神贯注于叶凤泠身前谭绎身上。
谭绎一直分神关注着苏牧野,轻推开叶凤泠,就飞身朝苏牧野扑来。
这厢两人真气对峙间,白奇和白家武士那边有了动作。他们几人心思、身形同时变化,同江湖人士们动起手来。
人影错动,风势膨胀,纠缠身影越来越多。叶凤泠一面留心观察苏牧野和谭绎交手,一面灵巧躲过朝她奔来的江湖各路人马和那些护卫们。聪明如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场上的微妙变化,所以她沉稳地摸出来红尘睡等诸多香粉,还很好心的分给白灵和陆羽筠一些。
同苏牧野交手的谭绎,无剑无刀,只用如影似幻的身形躲避、牵制对方,同时心里暗暗吃惊:苏牧野的剑术如千年雪峰,苍茫无涯中泛着孤勇锋锐的冷寂之光。这样的剑术,非一朝一夕可得。
为速战速决,谭绎出声唤江南焚鹰谷谷主共同应战。焚鹰谷谷主以毒鞭遒劲多变闻名于世,他的鞭子不是普通皮鞭,乃货真价实、银光闪闪的包银青铜节鞭,且布满倒刺,尖锐利刺闪烁着诡异青色,竟是被喂了毒的刺。
苏牧野身形并不太稳,接连数场殊死搏斗,大大损耗他体力,体内真气乱撞不休,但他唇边始终嚼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淡薄之光,长身玉立、飘飘俊美,意态悠然有如闲庭信步。若谭绎一人,他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力挫对方。
孰料,谭绎根本不讲究什么江湖道义,见焚鹰谷谷主一人似乎也难拦得住苏牧野,干脆叫着其他江湖人一起上。
凝结成霜成露的白雾徐徐绽开于眼前,苏牧野面沉如水切身去抓谭绎,剑影翻转如花,招招凌厉不离对方要害。
谭绎左躲右闪,几次引诱苏牧野来到众人设下的圈套,若苏牧野稍微冒失大意一丁点儿,便要被击落捉住。
“诸位在江湖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为了苏某一条命,弃道义于不顾,传出去,不觉丢人么?”苏牧野立于众人三步开外,薄剑反背左臂之后,笑吟吟问。
焚鹰谷谷主手下一顿,面露迟疑。他其实多少心里有些打鼓:苏牧野毕竟算是朝廷里的人,又是皇室后裔,真的弄出好歹,传出去,丢面子事小,被朝廷盯上事大。其他人心里多多少少也有这层顾虑。
一时之间,攻势变缓。
谭绎面容平静,抬起衣袖擦拭了下面颊上被苏牧野划过的血道子,冷漠出声:“大家别听他说话,苏牧野这人一向狡诈,最善攻心,今日咱们将他捉住,明天交上去,领了凌虚幽昙香液和金子,苏牧野这人是活是死,跟咱们还有什么干系。再说,就算他被玩死,只要在场诸位守口如瓶,谁知道是谁干的。给我上!”
苏牧野听谭绎如此说,挑了挑眉,也不觉尴尬,兀自迎风而立,温厚笑道:“说的没错,在场我数了数,少说也二三十号人吧,只要没人说梦话、醉后吐真言、美人帐中欢声絮语,必能守口如瓶的。”
嘴角浮冰似暖阳高照,星星点点,俊美如铸的容颜上交织着两层光线——情真意切又殷勤周到的憨厚笑意,灵动如蛇偏狂傲不羁的讥诮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