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泠笑眯眯,不紧不慢道:“如此甚好。”
吃完晚食,她就赶紧喊褚亮帮美妇人雇马车,必须尽快把人打发走,实在是兜里银钱不多。
上次柳老太爷来信,寄来几百两银票。添置东西、购买马车,几乎花去大半,这次对妇人施以援手,她又贴补进去好几两银子雇马车。路上还要月余,这么多口人等着吃饭,叶凤泠只觉自己愁的头发都要白掉几根,偏偏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心大,让她好不恼火。
然而,叶凤泠却没料到,今日纨娘这在她看来碍眼又多余的“日行一善”,日后扎扎实实地救了她一命。
送走妇人,一行八人继续上路。叶凤泠掰着手指头约法三章,谁都不能再胡乱发善心,不然就要被踢下马车,自己走回苏北吧。
被叶凤泠的恶霸言辞闪瞎眼的众人,皆敢怒不敢言。
几人中,向师傅性情冷淡,只要让她安静地看治香典籍,其他都无所谓。季阳一向唯向师傅马首是瞻,也非常好说话。只有纨娘,一路都在挑挑拣拣,人也聒噪,把众人烦的不行。
不过,纨娘意外挖掘到了一个新的“朋友”——鲁和罗。
和罗不过十多岁,正是爱说爱闹的年纪,遇上同样爱说爱闹的纨娘,两人一拍即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把国朝上下所有的八卦都捋着一遍又一遍。
这一日,她俩正聊到京都美公子。
“和罗,你在叶府,有没有看到过京都四奇?”纨娘兴致勃勃,眼冒桃心。
和罗煞有介事,得意点头,“见过,见过,我见过冰心皇子、见过苏美人,还见过金樽酒仙呢。不光我,我家小姐更是见过所有人。”
也是到临出京都,纨娘和石头才知道叶凤泠的真实身份,乃叶伯爵府的三小姐,两人大吃一惊,长着大嘴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要知道,勋贵世家,同他们这种下九流的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八竿子打不着的。他们可真是踩了狗屎运,才会遇到叶凤泠。
此后,纨娘更是将叶凤泠看成金主,死死抱紧她大腿,说要同叶凤泠“同甘共苦、死生同穴”,把叶凤泠恶心坏了。
听着耳边不着四六的聊天,叶凤泠脑仁又隐隐作痛。和罗和纨娘被向师傅从后面的马车赶到前面,可没有地方让叶凤泠再赶人了,她只得捏着鼻子忍耐。
有些无聊的翻着手上的《香乘》,叶凤泠渐觉烦闷。掀开车帘,看外面是一片平坦的田野,虽然秋季尽是枯草,但天空蔚蓝高远、空气清新芬芳,不远处还有一个小水潭,她立刻道:“如此秋光,美丽无边,咱们停下歇会儿吧。”
大家也正坐车坐的无聊,都赞同叶凤泠的提议。
褚亮和石头将马车在路边停好,向师傅不下马车,季阳也就留在马车里陪她。叶凤泠提着裙角,蹦蹦跳跳领着其余人向小水潭走去。
小水潭野草蔓蔓,波光粼粼,远处还有几只小鸟飞落饮水。
叶凤泠在小水潭旁洗手洗脸,她拿出帕子浸湿,对着如镜的平静水面,细细擦拭。
正在叶凤泠陶醉于自己的美貌时,视线里冒出来一个乱七八糟的鸡窝脑袋。
是个拖着鼻涕的脏男孩,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已是秋冬季节,也只穿着一件单衣,上面尽是些大大小小的补丁。
脏男孩瞪大眼睛直直瞧叶凤泠,被她惊艳到走不动路。
叶凤泠莞尔。她在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紫苏,心头一软,朝脏男孩招手,从腰间香囊里翻出来几个铜板,递给脏男孩。
脏男孩一见铜板,暗淡无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攥紧铜板,又回头定定看了眼叶凤泠,他就飞快地跑远了。
“掌柜的,你还说不让我们烂好心,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不说了?”纨娘瞄到,撅嘴讥诮。
褚亮横一眼纨娘,“掌柜的是量力而行。”
纨娘嗤笑一声,翻了个大大白眼。
几人在小水潭边消磨了好半晌,待把水囊重新装满水后,才有说有笑地向马车走去。
谁料,远远的,就见两辆马车四周围着好几层的人。
走近才看清,向师傅和季阳在马车上同下面的人对峙。
围在两辆马车前的都是些乞丐。他们有高有矮、有瘦无胖,有男有女,无一例外,都衣衫褴褛,甚至有的人鞋子都没有,裸脚踩地,个个手中握有锄镐、棍棒等农具。
众多乞丐之中,有刚刚叶凤泠给铜板的脏男孩。
脏男孩感受到叶凤泠的目光,忙躲去一个妇人身后。
收回目光,叶凤泠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褚亮几步走到最前面。
这些乞丐见有人走近,纷纷用器械敲打地面,发出阵阵轰鸣声。
褚亮拱手高声道:“我们一行人要向南而行,不知各位这是何意?”
站在最前面的一位老者回道:“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蛀虫吸食我们老百姓,我们也不会有家回不得、有地种不了,漂泊在外,行乞成丐,都是你们这些吃骨头不吐渣滓的世家大族,我们要讨公道!”
“对!报仇!血债血偿!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