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复抬头:“刚刚你对三皇子所言叶四小姐的事,真就是那么想的?”
苏牧野这次笑得一脸狡黠:“我怎么想不重要,怀嘉不去见叶四小姐才重要!”
……
苏世子挨打的事不仅震惊府外一众“吃瓜群众”,也让府里深居简出的韩夫人心生奇怪。她难得的去找长乐长公主闲话。
日色悠长,窗楹下悬着羊角风灯,风一吹,灯角摇曳轻摆。隔着窗纱,隐约可见屋内人影。
对苏国公和苏牧野岌岌可危的“父子情”束手无策的长乐长公主拉住韩夫人,大倒苦水。
她额角贴膏药,香炉里燃着疏肝理气的药香,斜依塌上,愁眉苦脸道:“阿婉,你说我怎么遇上这样两个犟脾气的爷俩儿。夫君也是,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上板子,让克己的面子往哪儿搁。”
韩夫人劝慰:“父子间哪有隔夜仇,闹一闹就过去了,你不用多忧心,只要克己身上的伤没事就行。”
丫鬟们在二人身后打扇,秋老虎的天气,时冷时热。
“我也知道这些道理,就是一想到克己的委屈,就心疼的不行。上次动手还是七八年前,两人就能撑着三年不说一句话,我就怕这次也这样。”长乐长公主推开丫鬟,翻身坐起来。
想到从前事,长公主眉间的郁色愈发浓。
“七八年前是何事?”韩夫人问,嫁去江南后,她同苏府少有联系,并没听说过。
“你不知道,七八年前……”
长乐长公主同韩夫人闲话从前。
只听得长公主娓娓说道:“七八年前,克己要回陇西。他从小就喜欢棍棒刀枪,豆丁大小就磨着母后给他请武艺师傅,长到了十来岁,就想带着师傅一起回陇西从军。他一直说,生平之志,就是习得武艺,做少年英雄,金戈铁马、马革裹尸扬国朝荣威。”长公主说着就忆起当时说话时,儿子容光焕发的小脸,那么小小一个人,昂首挺胸、振振有词讲着心中的理想。
“那,怎么没去?”韩夫人问道。
“哎,怎么可能让他去,那时候,府里只有他和九歌两个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二叔要去从军就被拦了下来,到了他,一样被拦着。”长公主无奈道。
韩夫人闻言也重重叹息。
苏府老太爷自己是文官出身,从没想过让儿孙走武功的路,加上建国后百废待兴,正是文官势头渐起,怎么可能同意当时唯一的孙子去边关,苏牧野的年少英雄梦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你说,赶上这爷儿几个全是犟的,这边不让去,那边不服管,闹得不能再僵,克己直接跑进宫,让他舅舅给他下旨。皇兄怎么可能听他一个小孩的话,自然把他送回来。夫君就打了他整整四十个板子,打到人都晕了过去。”长公主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从来疏朗雍容的长公主此刻如同世间所有挂心亲子的母亲一样,想到儿子受过的委屈,就觉得心好像被剜去一块。
“也下手太重了!”韩夫人听得心惊。
“也不能怪夫君,克己确实太倔强,夫君一边打一边问他知不知错,可就算最后晕过去,克己也不低头松口。后来还是母亲哭着求他,他才答应用功读书。”长乐长公主从丫鬟手里接过拭面锦帕擦眼泪。
长乐长公主想,当时的情况比她说得还要让人手足无措。
苏牧野被当时还是苏国公府世子的苏括打的下不了床,躺了一个月才将将能动,又养了半年,才能开始读书。
好在有授业师傅蒋斯卿、同伴二皇子等人开解,苏牧野的生活走上了几乎所有人期待的正轨。
可谁也想不到,他是听话了,再不提从军练武,但整个人却脱胎换骨一般,行事同以前大相径庭,再也没有忠直正气、没有心怀天下,有的是奢靡慵懒、是邪魅风流。就像一颗耀眼闪烁的明星,突然化作一丝流光,被暗夜吞噬尽所有的光芒和锋锐。
他还是那样笑着,但长乐长公主知道,他的眼里没有了当初和她说理想时的光了,他仅仅是笑着而已。
父子两人的关系更是冰冻三尺,整整三年没有开口说过话,后来是还是苏括先开口,两人才偶尔讲讲话。
就算后来中探花,进翰林院,也不见他多开心,还是一如既往的纨绔游戏,浪荡度日。
这也是为何苏府长辈对苏牧野拈花惹草的狼藉行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由。
时间倏忽而过,不想现在爷儿俩再次对上。
长乐长公主想到去看两个人时。
她一和苏国公说这事,苏国公就满脸冰霜,甩袖不理。
而苏牧野则一脸置身事外,揽着她让她不要担心。
两个人谁也不跟她说心里话,把长乐长公主气得头疼,无可奈何还无计可施。
苏老夫人更是因为这事躺着养病,叶夫人是不让人操心就不错的了,根本不能指望她侍疾和管事。
长公主又要寻医问药、又要开解婆母,一个头几个大,顺势就把一些杂务让韩夫人暂管。
是以,长乐长公主几日过的精疲力竭、身心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