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就算再迟钝，在这一刻，沈青云也该意识到自己被玩弄了！
“你之前都是装的？”
他又惊又怒，彻底撕破虚伪的温和伪装，阴沉沉地看向了阮白，“你他妈一直在耍我？
！”
一想到过去的那些时间里，他那副洋洋得意的，以为自己成功忽悠了阮白的狂妄姿态，沈青云就感觉胸中怒火难泄，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他通关了那么多次游戏，没想到竟栽在了这样一个女人手里！
沈青云冷笑一声，忍不住愤恨道：“你一边虚与委蛇，一边看着我出洋相，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那当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阮白赞许地点了点头，“算我小瞧你了，原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啊。”
沈青云一听，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很好很好……”
沈青云深吸一口气，连忙用出道具，匆匆躲开那即将攻击过来的血液。
狼狈逃避之际，他的双眼阴毒地看向了阮白：“我记住你了，若是我有机会出去……定不会放过你！”
要是本来的他，对待这种鬼怪，就算不能一战，也有法子全身而退。
可恨他一时疏忽，以为有了阮白垫背就没事，导致了自己被困在此处，伸展不开，竟陷入了困境！
“哦，我知道你们‘貉’，臭名远扬啊。”
阮白才不怕他呢。
听了沈青云死前挣扎的话，她嗤笑一声，居高临下道：“屁话这么多，有本事出去来找我啊！我家在番斗大街番斗花园2号楼1001室，我爸叫胡英俊，我妈叫张小丽，我叫胡图图，我就在家等着你，你来看我干不干你就完事了，别整这么多没用的！”
阮白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沈青云想害她在先，她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况且，现在性别比例已经被打破，男生那边注定要死一个人。
左右都有一个要死，不如就把这个来自“貉”的，不知道做过多少阴毒事的臭虫干掉算了。
说完，阮白一个转身，就往男厕所外逃走了。
沈青云临时抵抗，还能拖一段时间，她得赶紧去校长办公室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是可以掌控的。
然而她才刚刚迈出腿，系统那久违的机械音忽然响起——
【滴！请宿主注意，随机任务发布！】
阮白听到这里，脚步一停，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系统欢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身为纯洁善良的白莲花，怎么可以做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事情呢，原谅，宽容才是白莲花的坚持啊！】系统陶醉一般地说道，【请宿主立即回去，救出可怜的沈青云，并用白莲花之光感动对方，使其放下仇恨！】
阮白：？
去救沈青云？
她才不干！
这个男的脱险后，想都不用想，肯定转身就会捅她一刀啊。
她阮白就算饿死，死在外边，从这里跳下去，都绝不会去救这种恶毒的人！
【当然，考虑到危险程度，此次完成后，积分为3000。
】
阮白：“……我可以！”
反正，反正就是救下人而已……
况且沈青云一看经验这么丰富，肯定也有不少脱困的法子。
3000积分，三十万啊，她之前累死累活那么久都挣不到这么多钱的！
不再犹豫，她转身就跑进了男厕所里，发现了被血迹团团围住的沈青云。
这时候，那些血迹已经不再是阮白之前见到的模样。
也许是触发了攻击条件，它们逐渐膨胀，扩张，蠕动，将整个厕所的墙壁地面都侵染上一层暗沉的血色。
阮白走进去时，一股浓浓的腐烂恶臭迎面而来，让她差点被熏晕过去。
此时此刻，那些血液全然沸腾了起来，它们繁衍出畸形粘腻的触角，仿佛无数人的手臂一样在空中舞动。
这些血液仿佛有着某种腐蚀功能，打在沈青云身上时，将他身上的衣服烧烂，胳膊也被伤到血肉模糊。
就像阮白所料那样，沈青云确实有不少自保的手段，阮白进来的时候，他正脸色铁青地用一把漆黑色道具刀攻击这些血触手。
见阮白回来，他的脸色微微扭曲，讥诮道：“怎么？
进来看我狼狈的样子么？”
说着，他手里的刀往身后一偏，眼神闪烁，似乎在考虑将阮白一下子打晕，扔在这里喂鬼的可能性。
阮白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打算，但这点小心思，根本不会影响到她。
“青云哥，你好讨厌哦，人家特地进来救你，你还这样想我。”
阮白委屈地跺跺脚，一拳打在了旁边的厕所木门上：“你真坏，软软可要生气啦！”
随着阮白那轻飘飘的一拳落下，男厕所的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哐当”声。
那看着厚重严实的大门，竟直接被她一拳从门框里打飞了！
沈青云：“……对不起，软软，是青云哥错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倒在地上的木门，内心无比震撼，彻底打消了那些小心思。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自己之前为何怎么都甩不开阮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女人能有的力气啊！
沈青云能在貉这种团队里混，脸皮是自然非常厚的，能屈能伸一词完美地体现在了他身上。
“软软，救救青云哥吧，”
见阮白可能真有能力救他，他二话不说，连忙哀求了起来：“校长办公室里有用的资料都被我用墨水毁了，9班的资料我也藏起来了，你去找，是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的，你要是救我出去，我就把学校里发生过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阮白：“……”
这个人说起自己做过的恶心事，真是一点都没有羞愧的感觉啊！
阮白很无语，但不得不说，不再伪装的沈青云，相处起来要比之前那个油腻温润男舒服多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没事的，青云哥，软软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只是，大概需要你小小地牺牲一下……”
虽说她在顾不朝的训练下，已经可以勉强和武力值不大的鬼怪打上两招，但目前要救出沈青云，最重要的是要“改变”一下这血液对他的性别认知。
如果她是个普通的玩家，那估计没办法做到，但她的系统，偏偏是个只为女性服务的白莲花养成系统！
阮白没有犹豫，连忙花费了10积分，在系统商场里兑换了一瓶“能让人浑身上下充满少女的娇羞清纯”的香水。
而后，她又花了30积分，买了一条适合沈青云穿的轻盈小白裙。
看着手里宽敞飘逸的小白裙，她虚伪地默哀三秒后，拿起香水冲着沈青云就是一顿乱喷。
没办法啊青云哥，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要怪，就怪这个鬼怪吧，偏偏没有长眼睛，要靠鼻子来分别男人和女人……
随着那粉嫩的，闪闪发光的液体洒在空中，一阵清新而迷人的熏香顿时充满了整个男厕所。
它仿佛花瓣一样，落在污秽的厕所里，清洗了一切肮脏和黑暗，带来一道如同少女笑颜的温暖。
沈青云嗅着这股味道，眼神渐渐迷乱。
他想到了他的初恋，想到他曾经闻过对方发丝上的清香，洋溢着阳光和青春的味道，活泼又单纯。
原来女孩子身上，都是这么香喷喷的吗？
他、他也好想拥有这样完美的气息啊……
“喂喂，别闻了，醒一醒，换上裙子快走啊！”
见沈青云沉迷在了香水的副作用里，阮白赶紧一巴掌扇醒了他，把小白裙递了过去。
此时此刻，在香水的迷惑下，那些血液触手的攻击渐渐缓了下来。
沈青云也是个人物，虽然在看见裙子的一瞬间脸色微微一僵，但最后他还是面不改色地接过了裙子。
他硬生生挨了血触手两下，飞快地脱掉身上沾染了男性肮脏气息的衣服，把小白裙换上了。
随后，两个穿着白色裙子的人就匆匆逃离了厕所，狼狈地逃到了楼上。
他们躲进一个资料储存室里，阮白又对着大门喷了香水，用女性的气息模糊了那血液的意识。
感受着那股阴寒的气息从他们面前缓缓滑过，离他们越来越远后，阮白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听到了系统欢乐的提示音。
【滴，恭喜宿主，随机任务完成，3000积分已经下发！】
阮白见三十万就这么轻松入了口袋，激动得差点流下眼泪。
不过她没忘记，系统任务的要求之一，还是让她“感化”沈青云呢。
既然任务完成，那说明起码现在，在权衡利弊后，沈青云对她的杀意应当是减少了。
果然，阮白刚想到这里，沈青云就冲着她举起了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软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还是放下恩怨，互相合作吧，不然很可能会两败俱伤啊，”他语气放软，对着阮白恳求起来，“你看我，我受了重伤，已经没法对你怎么样了，但只要你保护我，我就将我知道的信息和你说一部分。”
之前还说把消息全部告诉她，怎么到了现在，就变成了“一部分”了？
阮白无言以对，但她知道这种小人的性子就是这样，她早就做好了对方会变卦的准备。
不过，沈青云确实很会拿捏人，她目前缺的，恰恰就是信息。
“现在我们都被困在办公楼里，虽说目前是安全了，但它杀性起来后，就算是女人，也会照杀不误，”阮白冷声说道，“为了活下来，我必须知道它的事迹，找出她的弱点。”
说着，她语气一转，开始警告起沈青云：“我知道你心里花花肠子多，但是，我的体力值你也见识到了，你若还准备坑我，不怪我先把你拉下来垫背。”
刚刚在男厕所里才过了不到半分钟，沈青云的腿上都出现了大块的烧伤，右手手臂也伤痕累累。
他现在行动困难，做事必须依靠阮白，这也是阮白敢和他合作的倚仗。
“好的，软软你放心，有关那鬼怪的事情，我一定不会隐瞒。”
沈青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答应起来，“我把这个禁闭室死过的女生的情况，向你交代清楚。”
之前他和阮白说的时候，只道那个女生会去禁闭室，是“因为犯了校规被同学举报了，导致8班的班级分排在末尾”，才被老师左右刁难，找机会关进了禁闭室。
现在看来，真实情况根本就不是这样。
“我想你也应该发现了，这个学校的性别比例要求，特别严格吧？
而9班，却恰恰多了一个男生，这个女生会死，也和他有一定关系。”
沈青云识时务，怕阮白会不满，于是说话都直白简洁了很多。
他指了指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对阮白说道：“为了防止早恋，四中严格按照男女分班的制度授课，但那个年代里，计划生育正在施行，为了不引起性别平等方面的非议，又怕被政敌攻击，校长严厉要求，男学生的数目要和女学生持平。”
这也是为什么连玩家都要按五个男人五个女人来分配的原因，因为一旦比例出了情况，就不符合学校的要求了。
“可是，四中的名声太大，教育成果太好，为了能考取高校，有不少富裕家庭都会试图把自己的孩子塞进来。”
他说。
在当时一位富豪的运作下，他的儿子成功入学，成为了9班的第31个人，也就因此，打破了学校塑造的完美性别比例。
“这又怎么了？”
阮白对此感到困惑，“走后门之类的，不是很常见么，哪里的学校都有这种潜规则吧？”
她高中也是在重点班上的，选的年纪前40名，但班级里却有45个学生，那多余的5个自然就是通关系进来的，这再正常不过了。
可死去的那个女生，又是怎么出事的呢？
“是，这种事情确实寻常，只是那个年代的老师，手里权利太大，对学生拥有完全的掌控力。”
沈青云轻蔑一笑，说道，“这个学校的‘严谨’学习氛围，想必你也深有感触吧？”
“为了方便激励学生学习，学校按成绩排了班级，排在名次前的班级是学习好的班，排在后面的，比如8班，9班和10班，都是学习不太好的班。”
“班级的排名，除了平均分以外，还有一个叫班级分的东西，没错，你和我被教导主任扣过的那10分，就是属于班级分。”
“学习好的学生，得奖多的学生，品德好的学生，都能获得班级分的奖励。”
那位多出来的插班生男学生，学习本来不太行，但架不住一个班三十个学生，他要拉均分，也拉不了多少。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让爹妈给他花钱砸了不少奖项，最后使他所在的9班班级分加得太多，超过了8班，再加上8班当时有几个学生染上传染病，考试考砸了，导致10班也超过了8班，8班垫了底。
“班级的排名，会影响老师的奖金，老师的工资，和老师在同事面前的颜面，”沈青云笑了笑，“你说，那几个染了传染病的女生，那些老师会怎么对待？”
阮白听到这里，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她在上课的时候，还亲眼目睹了短发女玩家被语文老师百般刁难，甚至打了十板子。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在禁闭室里的女生，就是不堪受辱，被硬生生折磨致死的。
听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后，阮白终于知道了，这个死去的女生，为何会首先攻击男性玩家了。
因为她想维护的，是“平衡”。
她和同学考试考砸了，被10班超越，那无可厚非，毕竟她们技不如人。
可是9班的胜利，却是通过不光彩的行为来取得的。
她恨这种不平等的竞争，在禁闭室里饱受折磨，忍无可忍地死掉后，她自然就将怨气发泄在了这上面。
“一个懦弱又愚蠢的女人而已，”交代完一切后，沈青云简洁地对她做出了评价，“没有本事，生前被人欺凌折磨，死后，又不去找那些真正伤害她的老师和学校报复，只敢冲着没有反手之力的学生下手，要是我遇到她的情况，那些敢弄我的人，我一定要让他们百倍奉还。”
他无不嘲讽地说道：“看来没用的人就算是死了，也只会成为没用的鬼。”
阮白：“……”
可是这个没有用的鬼，刚刚还差点让你交代在这里，把你逼得都穿女装了啊喂！
她有点想反驳沈青云的话，但仔细想了想，竟不知道能怎么反驳回去。
沈青云虽然三观不太正，做事也狠毒，但不可否认，他这话说的还是挺准的。
不正当的竞争，哪里都会存在，不可能消失，从根本上导致女生惨死的，还是校方的态度，和老师狠毒的磋磨手段。
四中所谓的“男女生数目一定要平衡”，只不过是为了降低早恋率，提高学习成绩的一种策略而已，终究目的还是为了利益，而那死去的女生竟被他们的谎言迷惑，以为只要能维护住这种平衡，就能打消自己的悲剧。
不过，阮白对这个女生怎么死的，也不会有闲心去唏嘘。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出能活过明天的办法啊！
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阮白总感觉，那个鬼怪，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鬼怪在游戏里杀人，是要有条件的，但它毕竟是鬼怪，杀戮是天性，而阮白之前和沈青云待在一起那么久，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上了些许味道。
香水的迷惑性只是短暂的，沈青云毕竟是个男人，这个地方，也不能久待。
而等到沈青云这个靶子被鬼怪杀了，她很有可能也难逃一死。
只是，要去哪里呢……
而且，他们这样一直东躲西藏下去，真的就有救了？
沉思片刻后，阮白站了起来，碰了碰瘫在一旁的沈青云：“你撬个锁要多久？
又撬过哪里的房间？”
不管怎么样，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大概需要五分钟左右，目前锁开了的门有三楼的校长办公室，二楼的这个资料室，一楼的8班教室办公室和9班教室办公室，”沈青云回答得很快，“怎么，你要换位置了？”
阮白没有回他。
她是很想出去，但她并不鲁莽。
她清楚鬼怪的行动，是有一定的游戏规则在束缚的。
为了摸清楚那鬼怪的运动规律，她把沈青云叫起来，问清楚他撬过的门后，没有直接带着他赶紧出去，而是悄悄拉开门缝，特地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
沙沙……咕噜噜……沙沙……
血迹慢吞吞的如同一条长虫一样，在办公楼的地面上缓缓蠕动。
它的动静很轻，但在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的楼道里，却异常明显。
阮白觉得，这动静，就像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拖着残存的身体，痛苦地扶着墙壁，一点点地往前行走。
而它的血液，则顺着它的伤口，滑过它的皮肤，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暗色斑驳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