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景山离这里两百多公里,是很多驴友探险的热门点,但也是经常出事的地方。加上地形险峻,环境复杂,高低不平的山坡障碍物极多,不是每个飞行员都有能力和把握开进去。
当然,孟见是个例外。
航院毕业后,他又去美国飞行学院进修了一年,他每天的时间都用在飞行上,回国后不仅持军飞民航双执照,被调到北城救援中心后,凭着3000多小时的飞行经验,成为救援中心最年轻的机长。
更衣室里,孟见打开自己的那格衣柜。
拿出制服,快速熟练的换好,关门的那一刻,他忽地顿住动作。
柜子门的里侧,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静静贴着一张合照。
是他从毕业照上剪下来的,他和宁晚拥吻那一瞬间的定格。
孟见黑眸微敛,下意识去摸了摸制服裤子口袋——那枚平安符还在。
宁晚走的时候带走了孟见送她的皇冠,并在孟见的枕下留下了那枚据说可以保他平安的平安符。
照片和平安符,是孟见这些年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
飞行前照例看一眼他们的合影,孟见心里依然会隐隐的痛,这些年他去过几次加拿大,却没有寻到宁晚一点消息。
她好像就凭空消失了般,孟见除了盲目的等待,毫无办法。
这让孟见每每午夜梦回疯狂想她的时候,终于压抑出了一丝恨。
恨她可以那么不带感情的,不负责任的离开。
却还狠心的不回来。
**
北城救援中心有自己的直升机场,停机坪上,救援专用的直升机已经准备就绪,周时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孟见过去跳上右侧门,坐上机长位置。
他穿着质感的迷彩制服,肩上是亮黄的四道杠,强大的气场中掩不住时光荏苒带来的成熟,坐定后他带上耳机,调整设备,熟练的做起飞准备。
“带了多少油?”
“1000公里,应该足够。”
“好。”
孟见伸手按下头顶上方的操控键,
“我看了地形,降落条件不太好,极大可能会低空降落,你看情况配合我。”
“明白。”
准备工作就绪,机上有两名北城急诊中心分配过来的医生随行,四人集合完毕后,孟见通过无线电冷静汇报:“BTL救援一组准备就绪,请求起飞。”
很快,耳机对面传来明确指令:“同意起飞,目的地强侧风,能见度低,酌情降落,没有条件就尽快返航。”
……
孟见应了一声,伸手按下驾驶舱顶的某个按钮,面前的仪表按键全部亮了起来,机身发动机的轰隆声也随之响起,螺旋桨叶缓缓转动开始工作,孟见扣好安全带,最后确认了一遍设备正常运转后,淡淡的跟旁边的周时力说:
“准备起飞。”
“3”
“2”
“1”
孟见果断的拉下了操纵杆,周时力在左边控制油门,两人配合的刚刚好,直升机慢慢离地,垂直升空。
大约十秒后,孟见将直升机微微右转了30度,简单平静的声音:“收一点。”
“……好。”周时力应了声,马上把手中的油门杆往回拉了些。
直升机就这样慢慢爬升到合适的高度,逐渐远离了城市的霓虹和喧嚣。
**
龙景山山形陡峭,很多山体里的洞穴别有洞天,加上野生动物多,成为了这些年热爱探险的驴友们新发现的冷门地点。
半小时后,孟见和周时力带着两名医生到达目的地。
外面的天气比预计的好了很多,虽然还是在下雨,但风向风力都比来之前缓和不少。
孟见视野里已经看到了某个空旷处的红色车灯,那是当地县城医院紧急派来增援的医生,孟见在空中盘旋了会,找适合降落的地点。
他淡淡的看了眼窗外,山里早已经是一片漆黑,只有救护车莹莹的红灯醒目的闪着,窗外小雨淅沥,在慢慢接近地面的过程中,他似乎还听到了悲伤的哭号声。
时间就是生命。
“减小油门,规避可能的鸟群。”孟见快速沉着的操作总距杆,平静说:“我们就在前面那块空地着陆。”
“好。”周时力动作很轻的配合着孟见。
“注意下降率。”
“明白。”
直升机终于平安降落在荒野中唯一一块平坦的空地上。
完全停稳后,周时力先下去打开后舱的门,带上担架跟着两位急诊医生迅速赶去支援,直升机不比民航客机,降落后等待时仍需运转,安全守则机上必须留一名飞行员,周时力走了,孟见只能原地留下。
他从靳宸的生日宴上回来心里就一直憋得慌,外面的天气又好像无形中加重了这份心情,他略心烦的从右边舱门下来,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
万宝路蓝莓双爆。
是宁晚那时候喜欢的。
旋转桨叶轰隆的噪音淹没了远处的一切,孟见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点燃,白色的烟雾蔓延到深山的夜里,很快便与这无边无际的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那边,似乎是周时力和急诊医生把需要转诊的病人抬着担架过来了。
孟见没有回头看,想尽快抽完马上返航,山野空旷,隐隐约约有对话和声音顺着风穿过噪音,模糊的传到他耳里。
好像是先前接手的医生在跟随行医生交代着什么:
“病人第六根肋骨骨折,已行简单固定,出血暂时控制住了,血压162/100,心率113,血氧95,上机后如果有设备最好能马上氧气支持……”
“好的,交给我们吧!”
断断续续的对话孟见听得不是特别清楚,可某个声音,却在那一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
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但她的声音,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已经深深的刻进了自己的骨髓,忘不掉,也抹不掉。
孟见只愣了一刹的神,便马上丢了烟,快步绕到直升机那边。
随机的医生正在配合周时力把病人抬上飞机,而刚才交接的本地医生已经走远。
孟见毫不犹豫的追上去,从后面拉住其中一个身影。
回头的却是个年轻的男人,他诧异的看着孟见:“呃?你找谁?”
孟见:“……”
眼前的两个医生都是男的,孟见马上放长视线看前方远处,可夜晚的龙景山就像一块洒了墨的布,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有些失礼的抓紧男医生的手:“刚才有个女医生,是不是姓宁?”
男医生微愣了愣,很礼貌的笑着回他:“没有啊。”
“……”孟见的心重重的落了一拍,随后无力的沉下去,怅然和失望像潮水一样瞬间袭遍全身。
他缓缓松开手,“抱歉,我……认错人了。”
“没事。”
这时周时力在身后叫:“见哥,可以走了!”
任务还在身,孟见忍住心里泛起的波澜,冲两个小医生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双方都转身的那一刻,他耳里清晰听到两个医生悄悄的对话:
“怎么了,他找裴医生吗?”
另一个说:“不是,他找一个姓宁的,可能认错人了。”
孟见走出去两步才恍然反应过来什么,他顿时身体僵住,不敢相信的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