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路已经想通了,现在这个工作也就是混口饭吃,反正迟早都要走,也不当回事。
他也学别的同事一样,早上九点去单位点个名字,然后就跑回宿舍了。
跑回去做什么呢,看书啊,学习啊!
可学不了几天,韩路发现自己状态不行,读书的时候读着读着就走了神。书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不知道什么意思,非要凝神半天才能进入状态。
但聚精会神不十分钟,思想又抛锚了。
作为一台考试机器,他太明白自己现在遇到的是什么问题:没有考试的压力。
以前读书的时候除了大考,每月有月考,每周还有小测验,在分数的重压下,精神时刻处于绷紧状态,想不专注都难。
而公考还有一年,明年有什么单位需要招聘人员谁也不知道。公考中,无论是行测还是申论都紧跟时政,未来一年世界上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知。更重要的是,公考考的是你的行政能力和综合素质,你躲书斋里死读书,就算把这几本资料倒背如流也没用。
工夫在诗外。
想通之一点,韩路就把书扔了,开始关注身边事,每天必看书看报看电视刷手机。
他从外面的电器维修门市花一百块钱买了一台显象管老电视,装了ifi,又研究起了菜谱,没事就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还别说,自己在做饭上好象有点天分。隔壁老刘过来蹭了几次饭,都说比外面馆子里好吃。
韩路笑道,你就吃了点炒青菜,别的都没动,怎么知道我的厨艺过硬。
老刘说,窥一斑见全豹啊,你的菜辣椒花椒放太多,重口味,我可顶不住。
除了做菜,韩路在接下来一段时间没事就在街上乱逛,把整个市区都走遍了。他去看过铁矿的露天矿区,在金沙江上坐过农民的小渔船、爬过市公园那座大山,在雨中撑着油纸伞看着满大街衣着清凉的姑娘,怎么那么美?
市区实在太大,零零年代的时候,市内公交车又少,交通甚是不便,韩路就琢磨着买辆自行车骑骑。到商店里一看,我的乖乖,现在的单车都这么贵了吗,动辄上千块,一个月工资都不够。
市文化中心是财政拨款,因为是纯粹的烧钱大户,上头对这种即不产生社会效益也不产生经济效益的单位挺吝啬。所以,大伙儿工资都不高。
韩路每个月只有五百多块,有点惨。
别的演员则有七百多,外出演出每天二十块补助。
在自行车商店门口徘徊了半天,韩路还是下不了决心,他这次来金沙市上班,千里迢迢,带的钱本不多,买了一大堆日常用品之后,早就花得七七八吧,此刻已然窘迫。
“弟弟,你买车啊?”
韩路回头一看,是钟小琴,就喊了一声钟姐,又道自己闲着没事,就看看。
钟小琴道,现在的自行车确实挺贵的,没办法,咱们这里是山城,出门就爬坡上坎,不是变速车根本踩不动。
韩路恍然大悟,问:“钟姐,你知道市里哪里有卖旧自行车的吗?”
“弟弟,要不我买一辆送你?”
韩路;“当我没问过,再见。”
“你……好气人哦,算了算了,我知道有个地方卖旧车的,带你去。”
“姐,你只要不乱说话,我就跟你走。”
其实,钟小琴这人很开朗的,和她说话也不闷。两人就说说笑笑走了半个小时,走到位于金沙江边的一个旧货市场,找了半天,却没看到有卖旧车的,只得无奈回去。
第二日,钟小琴又约韩路,说,昨天大约是去错了地方,要不我们去xx学院看看。现在是八月底,新生入院,老生毕业会卖车。
韩路:“这主意好,我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也是从学长手里淘了一辆旧车。只是太麻烦你了。”
钟小琴:“不麻烦,反正不远,我最近在运动减肥,闲着没事咱们走走。”
去了xx学院,依旧是一无所获。
钟小琴道,今天就这样,明天我们再换个地方。韩路,今天晚上吃什么我还没想好,要不咱们去菜市场买菜。
韩路突然提高了警惕,“不对,咱们这么见天俩俩邀约在外面逛街,让人见了成何体统?钟姐,我觉得你是在糊弄我。你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有旧车卖。”
钟小琴咯一声笑起来,斜了他一眼:“跟我一起逛街你很痛苦吗?德性!”
“最近一段时间我要看书,闭关了。”韩路瞅着一辆的士过来,准备走人。
钟小琴:“不就是一辆自行车吗,看我的。”
说罢,她忽然对着旁边一骑车的瘦小男人大喝一声:“站住,自行车卖给我!”
那人停下来,满面堆笑:“钟姐,这车是我自己的,不是偷的。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我真的改好了。”
钟小琴:“我管你是不是偷的,这车我要了,五十块。”说罢,就扔过去一张钞票,抢了车,“韩路,骑上去,走了走了。”
只剩下那瘦小男人风中凌乱。
车不错,即便后座搭着钟小琴,换了挡后,十几度的坡还是毫不费力踩了上去。韩路还是满头雾水:“钟姐,刚才那人是谁,就这么把车给我了,我……不明白……”
钟小琴说,那人住她家小区,是个烂仔,靠偷自行车过日子,上班是不会上班的。几年前因为偷电缆线,被判了几年,刚放出来。大约是被法律触及灵魂教育之后,好象已经改好了些,找了个活正经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