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寀
才说了一句话就被一连串的毒舌操作怼了回来,相叶良平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发绿。
但是,当椎名伊织‘啪’的又甩出几张福泽谕吉的时候,那股子火气便瞬间被压抑了下去。
现在他身上还担着不少的赌债,要不然也不用孤身一人藏在这里,每天偷偷去一些小酒吧打碟讨生活,每天就着超市打着的过期豆芽菜拌饭,连低保都不敢去领,生怕被追债的堵住。
这几十万,已经够他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好一阵子了。
“周防镰仓。”
迟疑了几秒,相叶良平才终于声音沙哑着淡淡道:“我身上的事情,都是他找的。”
闻言,身后的千穗小姐却率先瞪圆了眼睛。
【burng集团!】
【周防大先生!】
【垄断了整个关东演艺界的那个!】
似乎是生怕伊织这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原始人没听过这个名字,千穗飞快打字给伊织看。
不过,不用千穗的具体形容描述,椎名伊织也早早的想起了这位周防先生——他偶尔也是会看杂志的!
这不就是那个平胸手控变态乐评人她老爸吗?!
闻言,伊织的眉头顿时拧紧,一脸迷惑道:“你一个音乐家,在演艺界混的人物,怎么会得罪这种人?”
“嗤,害怕了?”
相叶良平说话是真的欠揍,挨了耳光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啪叽。”
又甩出一叠福泽谕吉。
沉默了两秒,他才整理了下表情,言简意赅道:“以前我和他都是关东演艺委员会的成员,当时我是会内最年轻的委员,有些年轻气盛”
“所以?”
相叶良平又沉默了几秒,才低着头闷闷道:“当时那老头在委员会内给他支持的一个国会议员拉选票大家都知道那是他朋友的侄子。我因为太年轻,看不惯那些权钱交易的事情,当众驳斥了那老头。”
椎名伊织闻言有些皱眉,这也不是多大的仇吧?
而后,才听相叶良平继续道:“然后,还把那件事情通过我自己的影响力,在网络和线下的几个音乐协会内曝光了,正好被那老头的正敌利用,在最后一轮竞选中把那个原本稳定连任的席位抢走了。”
椎名伊织看着这个胖大叔,露出一副有些迷惑的表情。
连身后的千穗也是一样的茫然表情。
多大仇啊,你这么卖力?
人家这还能不拿你开刀?!
似乎是注意到椎名伊织和自家女儿那微妙的表情,相叶良平顿时有些没底气,却又强撑着道:“我可是当时最年轻的国际钢琴协会委员之一,全国就三个人而且又是顺风顺水”
明明想要用十分有力的语气阐明自己当时的状况,但是在话音出口之后,却变得越来越弱。
这事情办得也太蠢了。
椎名伊织无奈的把钱包里的纸币扔出来给他:“于是,你就被赶到这来了?”
“”
相叶良平只是沉默,什么也不说。
不过,即便对方不言不语,椎名伊织凭借千穗以前的记忆,也能猜个大概。
在一个家族式垄断型的资本财阀国家里,得罪了一个地区级别的垄断财阀家族,自己担任的职位又正好是对方经营的领域之内,想要整死这位看似年轻的‘音乐家’,大资本家们简直不要太轻松。
椎名伊织甚至有些怀疑,那位周防镰仓是不是连这家伙的名字都忘了,唯有底下那些生怕得罪这位‘周防先生’的普通人们,在兢兢业业的排除一切有可能的危险。
被资本驱使的群狼蜂拥啃食,相叶良平在那之后的剧本必然就是‘事业打击’-‘友人离别’-‘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等等一套连招。
而在家庭被完全摧毁之后,这位昔日的音乐家,明显也因为过于突兀的重大打击而失去了当年的锐气。
于是,内心崩溃、事业垮塌、随波逐流等等变化便随之而来。
成了再也扶不起的阿斗。
哪怕后来勉强有个相好的包养,也再支棱不起来,天天只靠着赌博、酗酒维持理智,让自己在迷幻的世界里沉醉下去,以此逃避残酷的事实。
这样看来,什么夫妻吵架、抛妻弃子,简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过程。
能够忍受着失败带来的苦难,重新崛起的例子,毕竟只是少数。
大多数人都与他一样。
不过,这种话能明白,却不能说出口。
椎名伊织看了眼他身上残留的酒渍,随口问道:“那现在你怎么生活?”
“在酒吧,做点兼职。”
相叶良平低声嘟囔,一副怂包模样。
见到他这幅不争气的样子,椎名伊织却并没有再用之前的讽刺语气多说些什么。
他想了想,又放下一张银行卡。
“以后好好过吧。”
既然得知了具体原因,又似乎在自己处理的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椎名伊织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念头。
将钱包里的纸币甩出去,便收拢起身,顺手将千穗一起拉起来。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迟疑着,相叶良平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捡那些钱,而是有些不安似的抬起头,叫住他们:
“那个”
椎名伊织停下了步子,转头看他。
“”
“千穗的病,影响生活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的视线中,女儿的背影似乎微微颤了下。
椎名伊织却只是留给对方一个平静的背影:
“与你无关了。”
“”
相叶良平蓦的愣住,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直到唯一透着光亮的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只留下榻榻米上的几十万福泽谕吉,和一张银行卡。
隐隐约约的,他发觉自己与千穗的最后一道链条,都像是被这扇大门突兀的斩断。
再也没了干系。
眼前如同跑马灯般浮现起对家人时装模作样的刻板严厉,事业上的顺风顺水,以及突遭厄难后的彻底堕落,被赌债压迫后的懦弱胆怯
一段段一幕幕的记忆,似流水般在眼前划过。
最终,却只得痛苦的俯下身体,紧紧抱住脑袋。
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压抑着的痛苦嚎哭。
不过,那与千穗、与伊织都再无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