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要赶时间,他没有再挤进人潮,而是不计成本,直接包下了一辆马车,让车夫为自己提供长期服务。
东伦敦。
又被称之为群栖地,因为,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就像白嘴鸦那样,挤在同一个树上。
当然,这么做并非是因为喜欢热闹,而是生活条件所迫。
“先生,像您这样的绅士,到这种地方有何贵干?”
车夫是个老人,他驾驶着马车,在各条小巷中穿行,似乎没有明确目标一般,全靠车厢中的那位客人瞎指挥。
一会儿往东方行驶,一会儿又退回来,沿着反方向前进。
“访友。”陆离言简意赅。
正如乔尼大叔所言,受限于经济条件,约瑟夫医生搬到了东伦敦。
因为,很多街道都有着他的气味存在,只不过,干扰因素很多。
流浪汉身上散发出的各种刺鼻味道,流莺身上难以言明的堕落气息、牲畜粪便味、工业废气味……
这些都在干扰陆离那灵敏的嗅觉。
万幸,随着时间推移,可疑区域被不断压缩,马车越来越接近那位来历神秘的约瑟夫先生了。
与此同时。
一间还算宽阔的房间内,海德·约瑟夫医生正在写日记。
更准确的说,他在一边观察窗外,一边做着记录。
【白教堂区,一个充满不幸的地方,哪怕闭上眼睛,也能听到、闻到、感知到,居民们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如果想在现世,找一个最接近地狱的地方,那我能给出一个明确答复:
白教堂区。
在这里,来自不同种族的穷苦人,可以说随处可见,他们身材矮小,神情麻木或者醉醺醺的……
刚来此地两天,我便发现了一个怪异现象,人们在讲话时,经常低头看着人行道,然后,毫无预兆地弯下腰,那姿态,如同平原上觅食的土狼。
原来,他们从到处是唾液和垃圾的黏滑行人道上捡橘子皮、苹果皮、葡萄梗来吃。
他们用牙齿嗑各种果核,吃里面的核仁(可以想象,这群人的牙齿健康状况有多差)。
他们捡起指甲盖大小的面包屑,上面又黑又脏,开心地咀嚼着。
我并不知道,这些现象从何时开始出现,但它们目前仍在发生着,并将一直持续下去。
讽刺的是,事发地点是世界历史上最强盛富足的帝国之首都。】
咔哒。
钢笔合上。
窗外。
流浪汉正在为可以裹身的破报纸大打出手,失业工人与流莺则在为嫖资多与少,而大声争吵。
此外,几名孤儿,其中有男有女,正在充满污泥的垃圾堆里翻找烂马铃薯、豆子与西洋菜。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尊重任何,但他们真的很像苍蝇。
对于这些孩子而言,烂掉出水的苹果,无异于一顿大餐,没有任何犹豫,当场狼吞虎咽吃掉,以免引来同伴的争夺。
“我是不是该换个地方?”
约瑟夫头疼不已,因为,钱袋里的存款不允许他再搬家了。
另外,目前租住的地方在贫民区还算可以,虽然比不上西区,但也比棚户区、下水管道强上百倍。
“麻烦您在这边等待,我去那边的诊所一趟。”
“当然,您是雇主。”
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子外,而陆离从车厢内跃下。
眼前,衰旧建筑沿着小广场呈放射性散开,不少屋子旁,还保留着种植蔬菜的小园圃。
脚下的石板下陷,与泥土混为一体。
“在白教堂区,这地方称得上不错了……”
低语声传入车夫耳中,他不以为然,心道:出身西敏寺的老爷怎么可能来过这里,大概是道听途说。
崭新的猎鹿帽、一尘不染的风衣、长裤,皮靴更是被打理得油光锃亮。
陆离天生跟东区不搭。
路人们停下脚步,有模有样地在心里分析着,他要么来自金融城,要么来自西敏寺。
叩叩叩——
敲门声打破寂静。
头顶,木牌上用红油漆刷着四个大字:外科诊所。
“请问约瑟夫医生在吗?”
陆离语气中透着笃定。
因为,他在空气中嗅到了目标的味道,之所以不把约瑟夫医生说成猎物,是因为目前情况不明,无法妄下定论。
【关键人物】
用这个词来形容,比较贴合实际。
不多时,约瑟夫把头从二楼窗台探出来,大声回应道:“来了。”
咚咚咚。
陆离的耳朵捕捉到了下楼声,格外沉重,像个大笨熊一样。
事实上,约瑟夫医生与棕熊的体格相差无几,他推开锁好的大门,瓮声瓮气道:“老兄,什么事?”
话落,视线在陆离手中的狼头剑拐上一凝。
并非看穿了这其实是一柄武器,而是因为它的材质与雕刻工艺。
“可以进去聊聊吗?”
陆离很满意约瑟夫医生的表情,普通人在看到剑拐的第一眼,会猜测它价值几何、锻造年代有多久远,同时,或多或少还会带着些许贪婪。
而这位与神秘学院有联系的蹩脚医生,目光中却带着审视与思索。
“当然。”
在流浪汉与路人的注视下,诊所再度关闭。
用来诊治病人的前厅算不上昏暗,煤油灯亮着,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手术台还没有准备好,药品倒是不缺,您要是牙疼,我可以开一些麻醉药,但不要滥用。”
约瑟夫医生似乎在装糊涂,又似乎是真把陆离当成了病患。
但,真有上门求诊的病患能做到陆离这般,满脸沉静吗?
“你好,我是外科医生协会的陆离,就在昨天,搬进了贝克街。”
说着,陆离将背在身后的箱子放下,里面装着四。
三本毫无价值的医书,以及那本来历神秘的牛皮书。
与此同时,约瑟夫被震住了,他在诧异,世间竟然有这种人存在,跨越半座城市,特意将一群废弃垃圾物归原主。
虽然最后一本,确实有特殊意义存在,但那早已成为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