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桓在这个地方走了很久,除了这间茅屋,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只能隐隐看见天空中日月同辉,到处都是白雾茫茫;雾气都是温暖的,地面上却铺满白霜。
姬桓每踏出一步,脚下的霜便咔嚓作响,结成一簇冰棱,可是不管走多远,他都会回到这个茅茨土阶古旧寻常的屋子。屋前兵器散乱,右手边有一堆碎石,姬桓走到近前才发现,这石堆原本是一张石桌,周围散乱的放着几个石凳。
这地方没有边界,找不到出路,也没发现其他生灵,似乎连时间的流逝都不存在,姬桓索性不走了,席地而坐,平心静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阵苍老却平实深厚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姬桓的耳中,“你可知道你手里这柄玉戚的由来?”
姬桓睁眼,却不见眼前有人,四下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但这声音虽然听起来肃穆,他却感觉分外熟悉。
姬桓想了想,没有答话。他只知道这柄玉戚是父亲在他小的时候赐予他的,至于此物前世,确是一概不知。
“看来,你父亲他并没有给你讲过啊……”那声音顿了一顿,“上面这块玉本是周王室旧藏,我当年在武太师内所供奉的武王画像上,就见前人画过此物。算起来,此物距今没有三百年,也得有二百年了。”
“原来这玉戚,竟然是武王陛下的旧藏……我应当好好珍惜才是。”想到之前自己将此物随意挂在腰间,还曾经磕磕碰碰过,姬桓心里顿生负罪感。
“烈烈皇祖,允文允武。文治也好、武功也罢,无论是创业、中兴,谁又能离得开在战场之上拼杀的英豪?可古来征战,征人无期,死生皆有命数……”
姬桓听了,心中暗暗称是。无论定国安邦,还是兴民立业,均离不开赫赫武志,这也是自幼时起父亲对他的教导。
“当年宣王陛下之时,你的祖考姬崇,作为随军司马,跟随程伯休父领兵,东征徐夷。呵呵,好一场厮杀啊!六师所至,‘如雷如霆,徐方震惊’;战场之上,‘进厥虎臣,阚如虓虎。铺敦淮濆,仍执丑虏’……王师如川如流,绵绵不绝。即便是以悍勇著称的徐夷勇士,也不得不丢弃甲兵,伏地请降……”
那苍老的声音越讲越兴奋,仿佛自己曾经亲历亲见这番史诗之战。
“你祖考年纪轻轻却冲锋在前,不幸殁于军中,而你父亲彼时尚在襁褓之间。他呀,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骤然失怙,将来只怕是生死难料。”
“父亲他……”姬桓怔然,他起身,试图寻找声音的主人。
却听那人继续说道,“宣王闻说此事大为震惊。须知存亡继绝乃是王者之道,陛下命我对你父亲悉心照顾,切不可断你祖父这一脉;这还不够,还将王室所藏的这块小玉戚赐给了他,以求辟邪安神、魍魉不侵……后来你出生之时,你母亲不幸染疾长逝,你父亲又将此物赐给了你,以求你长寿长生。”
姬桓听完,下意识攥了攥自己的手,他感觉到自己手中正握着那柄玉戚。
“可平日游走于刀斧之间,最后又何来长寿长生呢?说来你们祖孙三代倒也真像。你祖身先士卒,你父悍不畏死,而你呢?你小小年纪,竟也如此不爱惜生命,弃之如敝履?”
那苍老的声音声调平缓,可每一句话都戳向自己的心房。
姬桓恍惚了一下,再抬头却见周遭环境瞬间变幻,“我这是在哪儿?”
他发现自己竟身处在一片黑暗当中,既看不清光亮,也发不出声音,身体如同落在水中漂浮摇曳不受控制。是以他强作挣扎,想要突破这无形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