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白衣男子大袖招摇,无量金光普照山河,在一张张抬头仰视的敬畏面孔上浸染了粲然余晖,那一刻,他成了天地的唯一。
万众瞩目下,苏恒右手伸出,食中二指并拢,作剑于头顶虚空一划。伴随一阵破布撕裂声响,整个古战场顷刻间明丽了数倍之多。
天下,是在天骄争霸战中被殃及池鱼而形成的疮痍大地。
天上,一幅壮美锦绣的史诗画卷徐徐展开。九彩华光如虹当空照耀,山川江海如星点缀坤舆,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亿种生灵并生,万道修士共存,人人如龙,精彩纷呈。
一个似那在暴风雨中飘零的无依苇絮,一个若那在艳阳天里盛放的绚丽仙葩,正如他们所处的位置,一个天下,一个天上。
众修士心神摇曳,油然生出一种感觉,什么滋味,却不清楚。
他们来自五洲四海,足迹遍布大千,却无一人见过天上画卷中的那美妙景象。
太古曾有圣人言:天下大同。
后世有帝横扫寰宇,一统八荒,立志行之,未果,中道而殂。
而今日,众人恍惚觉得自己见到了那个并不存在于真实中的幻想世界。
苏恒屹立“画卷”之前,若与那方“世界”触手可及。在众修士的屏息凝视中,他果真伸出了一只手。
却触摸不到那个世界。
咫尺之间,天涯之隔。
“总是你们在看着这个世界,今天我也来看一看你们,看看你们在看什么,看看你们凭什么敢这么看。”
苏恒喃喃自语,伸出却触之不得的手掌作隔空抓摄状,缓缓握拢,随即轻轻往下一按。
“锵锵!”
凤鸣声起,有凰飞天,一杆银枪蓦然刺破虚空降临,前端一点寒芒以高屋建瓴之势直落九天,化天涯为咫尺,枪势席卷整个“天上”世界。
银枪在天穹撕开了一个大窟窿,无数天火天雷不断从天窟中坠落,砸在下方的山川河流上,引得大地轻覆,江海倒腾,万灵惊恐咆哮,连天日都坠落了。
那一刻,世界仿佛来到了末日,一片混乱。
毁灭性的气息四处弥漫,要吞没一切,等待亿万年后重开混沌。
此情此景,众修士都是第一次见,苏恒则在八十几年前就见过了。
当时有一杆银枪横空出世,生生堵住了天窟,而现在,这个天窟却是那杆银枪带来的。
枪名混乱,能平乱,亦可令天下大乱。
“何人胆敢窥视我界?!”
枪下的“天上”世界忽然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宛如敲响了天界的洪钟大吕,震得众生灵魂都为之颤栗。
众修士骇然之余,忍不住面面相觑,唯有少数几人看出了端倪,两眼死死地盯着天上的一人一图,一眨不眨。
水火方隅高积土,陆海交汇耸崇巅。丹崖怪石,削壁奇峰,树上有灵禽玄鹤,林中有寿鹿仙狐,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循谷而入,豁然开朗。
山中有奇境,恍惚若天堂,霞光滚红霓,瑞气喷紫雾,照映得那巍巍谷口有如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复望去,内有石台坐落,广如建木遮蔽太虚,高比神山耸破苍穹,台沿四边各列数十石像,或顶梁靠柱,或撑臂卧地,或持铣拥旄,或执戟悬鞭,姿态不同,千秋各蕴。
石台十八层,层层以柱相撑,以桥相连,柱上缠绕金鳞耀日赤须龙,桥上盘旋彩羽凌空丹顶凤。放眼望去,云蒸气旋,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好不磅礴大气!
此时此刻,那十八层高台上,坐有一道人。头戴青纱一字巾,发系两带飘双叶,额前三点按三光,脑后两圈分日月,面如傅粉,宽袍大袖,膝上横放一拂尘,眼眸含笑望虚空。
银枪当头落下,道人拂尘一摇。
一朵出尘道花如云卷舒怒放,接住了那杆灭世凶兵。
接着,道人拂尘二摇,银枪倒飞向天,破碎山河状如初,弹指之间显造化。
拂尘三摇,三缕神光飞出画卷,苏恒伸出三指抵住神光。
白衣之下若响惊雷,衣袍翻飞,鼓荡不休。
在众人不可见的角度上,苏恒两边眼角溢出两行血丝。
猩红,刺眼。
苏恒神情安然,淡定自若,径直信步走入画卷,卷外人变画中人。
众修士无不错愕,随即有哗然声四起。
若有一层轻纱渐渐遮拢于画卷之上,模糊迷蒙了画中景象。在这之前,众人瞧见三圣再现;在那之后,唯有声声宛如祈愿的浩大天音响彻于乾坤之间。
“我成金仙时,大千百年百金仙。”
“我成金仙时,天下众生皆应劫生。”
“我成金仙时,世间天骄或都为天选之人。”
“我成金仙时,前人有种后世成林,先贤不为后辈忧。”
“我成金仙时,大千有道,修真无道,天行有常亦无常。”
“我成金仙时,……”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