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吃人吗？”
萧暖意还在笑，笑得宁昭昭有点懵，“喜欢吃男人还是女人？
喜欢吃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
要不要我每天给你抓一个人回来？”
如果说他经常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那他现在的语气……有够认真的。
尾巴都晾出来了，他不可能不相信的。
如果相信了还这么问……是真的要给她抓人当食物？
“你不怕我吗？”
宁昭昭有点扫兴，她好不容易想到的借口，居然一点没吓到萧暖意，倒还勾起他兴趣似的，抓着她尾巴摸。
“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昭昭啊，就算你是妖怪，我也不怕，”萧暖意看着收回去的尾巴，还有点可惜地叹了口气，“对了，你需要我去给你抓人吗？
想抓几个？
抓三个够不够？
中午一个，晚上一个，留一个宵夜。”
“我……我不吃人。”
处境尴尬的宁昭昭脑阔冒汗。
干！遇到对手了！
“那你吃什么？”
宁昭昭瞥了他一眼，嘟囔着说：“妖怪又不是一定要吃人，我吃人吃的东西就好了。”
她万万不敢告诉萧暖意自己真正要吃的是什么。
要是他知道真相，她真怕他直接扑过来解扣子，邀请她饱餐一顿。
“昭昭，我真的不怕，凉景他更不会怕，你如果留下来的话……”萧暖意还不死心地想要劝她，坐在对面的宁昭昭已经开始摇头。
“对不起，我必须离开这里，以后凉景也会去投胎，你和陈叔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的世界，”宁昭昭看得出他很失望，那双可怜的狗狗眼看得人于心不忍，“别再想着以前的事，别让凉景担心，好好过好未来的日子吧。”
萧暖意低下头，没说话，好一会后眼睛湿漉漉地抬起头，轻咬着唇：“你是不是因为我想要杀人，所以才不愿意留下来？”
“没……”
“我知道，一定是的，哎，我不是好人。”
越说情绪越低落，萧暖意垂着脑袋，像霜打过的茄子。
“喂，”萧凉景突然冒出来，有些不开心地看着她，“你看不出来吗？
暖意喜欢你。”
何止看出来，宁昭昭身上每个毛孔都感觉到了。
萧暖意是个善于隐藏和演戏，但总是看起来很温柔的一个人。
有时候宁昭昭也不确定，他展现在她面前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昭昭，你看什么？
凉景来了？”
顺着她的视线，萧暖意看到旁边的角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
收回视线，宁昭昭扬起微笑，若无其事睁大眼睛。
“对了，布丁你还没吃呢。”
萧暖意把布丁和勺塞给她，催促她尝尝自己的手艺。
宁昭昭早就想吃了，吃东西也比聊之前的话题好啊，她舀了一大块，往嘴里一送，忍不住发出满意的喟叹：“好好吃！”
“你不怕我在里面下药吗？”
萧暖意在旁边托着脑袋，笑盈盈看着她。
宁昭昭毫不犹豫摇头：“我相信你不会的。”
好话说得萧暖意特别开心，实际上，宁昭昭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压根不怕他放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吃得很快，萧暖意一直看着她，在最后一勺送进嘴里时，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片刻，又很快勾勒起如模板般的温暖笑意。
“昭昭，真的不留下吗？”
他问。
宁昭昭擦了擦嘴，摇摇脑袋：“抱歉，我真的不能留下。”
“别说抱歉，你没有错。”
萧暖意微笑着，动作缓慢地抬起手，迟疑克制，仿佛在犹豫。
宁昭昭缩着没敢动，看萧暖意这驾驶，是想往她脑瓜上来一刀？
“你以后要好好的。”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举在半空的手终究还是落下，在宁昭昭的发丝上轻而克制地抚了抚。
手一顿，萧暖意表情惊讶又夸张地说：“昭昭，你头发里好像有东西。”
“哎呀，这个傻瓜！”
角落的鬼少年急了，狠狠一跺脚，转身消失。
“咦？
我的脑袋上有东西？”
宁昭昭伸手抓吧抓吧，抓下来一个小人。
小人是白色的，比以往的都要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在它的心口位置，画着两颗心。
一个是红色，一个是蓝色。
似乎是故意不想让她发现，小人只有薄薄的一层纸，很柔很软，藏在头发最深处一点感觉都没有。
原来，她的生机小人藏在头发里，如果不是萧暖意的碰触，她可能很晚才能发现。
连刚才在楼下，陆傲和顾亿航他们也没有看到。
心里隐隐一紧，宁昭昭抬起头，正好对上萧暖意带笑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感觉，这一切……是他故意的。
“找到这个小人……我就要走了。”
宁昭昭拿着那个好看的小人，声音软哒哒的，怕萧暖意失望。
“我知道，”他看向窗口，窗户上只有细细的雨丝，应该很快就会停了，“走吧，雨很快就要停了。”
云层里已经有阳光透出，神圣般的暖光包裹着整个别墅。
萧暖意起身离开，过了一会，宁昭昭也拿着小纸人来到楼下。
他坐在沙发上，看似不在意那边发现了什么，其实耳朵一直竖着在听他们的每一句对话。
刚走到楼下，雨就彻底停了，太阳迫不及待从云里挤了出来。
“我们可以走了。”
宁昭昭拿出小人晃了晃，找陆傲借了打火机。
烧掉小人后，他们重新出发朝别墅外走。
萧暖意一直坐着没动。
他很想送送她，可有的时候，相送只会让内心更加舍不得。
其实自从搬进别墅，萧暖意就感觉到了萧凉景的存在，他看不见他，但发生的事、他的感觉，无一不在暗示萧凉景也在这个屋子里。
哪怕父亲不相信他的话，萧暖意还是执意这么认为。
他邀请宁昭昭来这里，是想让凉景见一见自己喜欢的女孩。
殊不知，萧凉景布置下的杀人诅咒里，也有对应宁昭昭的一环。
他知道哥哥暖意喜欢宁昭昭，更明白他约宁昭昭来，不止是想让他见一见，也是暖意自己想见她。
杀人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萧凉景决定趁着这一次，用诅咒将宁昭昭留下来，留在暖意的身边，让她永远陪着他们。
可是，暖意没有默许这件事这么发展下去。
二楼的客房窗前，这个宁昭昭住过好几天的地方，似乎连空气里都留着她的味道。
萧凉景飘在窗口，看着宁昭昭走远的身影，止不住地叹气：“暖意这个傻瓜……”
跟前的桌上摊着一本笔记本，上面画着两高两矮四个小人。
后排站着一个穿着西装背心、留着一点胡子的男人，前排是一个女孩牵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其中一个很像萧暖意，心口有一颗红心。
另外一个个子小小，画着蓝色的心，手脚细长，嘴角有微笑。
萧凉景看着看着，眼睛里止不住涌出血水，嘴角却是笑：“画的什么呀，像一家四口。”
宁昭昭带着陆傲他们又走到了那条小路，顾亿航和石文轩蹦蹦跳跳跑到刚才撞到的地方，小心伸出手摸了摸，透明的屏障不见了。
“嘿，真的可以走了！”
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结果脚下一滑，在泥地里滚得脏兮兮地爬起来。
“昭昭！”
不等宁昭昭走出去，萧暖意急急忙忙跑过来，脸色泛红，因为脚步急促，好几次差点摔跤。
“怎么？”
陆傲抬手把他挡住，“你后悔了？”
他看萧暖意忙急忙慌的样子，很像是来阻止的，脸色不怎么好。
萧暖意把他的手打开，看向宁昭昭笑道：“我想来送送昭昭而已。”
只有宁昭昭知道，如果他不想她离开，从一开始就不必给她提醒。
“傲哥，你们先走吧，不会有事的。”
宁昭昭知道往前一步就能结束游戏，离开这个世界。
可她想先做点别的事。
一旦离开，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现在看到的物，现在面对的人，再也不会重聚，只能存在记忆里。
“昭昭……”萧暖意看着她，踌躇着想说什么，迟迟没有开口。
“我知道。”
她笑了。
“你知道？”
“我知道，”宁昭昭点点头，没有避开他错愕的视线，“谢谢你。”
萧凉景什么都说了，他想借此挽留宁昭昭，可惜她不能留下。
宁昭昭没有出卖他，只是想让萧暖意明白，他怕后悔、怕遗憾，才会追出来的心情，她都明白，她什么都知道，即使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可是我还是想说出来，”犹豫很久的萧暖意，鼓起勇气，他不想让自己后悔，“宁昭昭，我很喜欢你！”
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把一个折得特别好看的心塞给她：“这是送给你的，收下礼物不代表别的意思，只是一份心意。”
“谢谢你！”
宁昭昭刚才离开之前，把小兔子折纸也装到了外套里。
她一起掏出来放在掌心，让萧暖意又惊又喜。
“对了，收礼物也该回礼。”
宁昭昭把折纸装进衣兜，从旁边的草丛拔下来几根绿油油的草。
看起来傻乎乎的她，动作倒是很快，三两下就编了两条绿色的手链，其中一条直接套在萧暖意的手腕上：“这个是送给你的，另外一条送给凉景！”
手链不精致，甚至可以说这份礼物有点匆忙，但这是宁昭昭目前能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暖意，我要走啦，拜拜，”宁昭昭笑着慢慢后退，又踮起脚尖朝远处别墅使劲挥手，“陈叔，凉景，拜拜……”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道黑黑的鬼影浮现，他的手上也有一条绿色的草编手绳，有些宽大的挂在手腕上。
不管宁昭昭能不能看见，他也努力踮起脚尖使劲挥手，满脸血水。
宁昭昭转过身，看见不远处的陆傲、石文轩和顾亿航都没走，只是那三个人的表情有点精彩。
“早知道要被逼着吃柠檬，我就不看了，害！”
顾亿航捂着心口，一脸郁闷，“我现在特别想找个对象，是人就行。
如果不成，鬼也好，只要别动不动就流血水。”
“我就不一样了，”石文轩叹气，“我吃了一庄园的柠檬树，现在酸得能榨汁。
我一个单身狗为什么要留下来遭这个罪。”
陆傲没说话，他第一次没有反驳这两个家伙的调侃。
宁昭昭没有理他们，手里捏着衣兜里的两个折纸，心情很好。
“好希望下次也能一起进游戏啊，陆哥，昭昭，文轩……”
在踏出去之前，顾亿航特别激动地和陆傲、石文轩拥抱，但只敢和宁昭昭没有纹身的手握一握手。
他还记得那个诡异的黑影，虽然好奇是技能还是别的什么，但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去问。
就好像这个宁昭昭不想解释的秘密，他们都不会去探究。
“拜拜，大家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呀。”
宁昭昭一边走一边朝他们挥手，在彻底穿过那个透明的屏障时，眼前的世界宛如熄灯一般，倏地黑了。
她又回到了栖息之地，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寂，整个楼层好像都被她给承包了。
宁昭昭找到房门，房门自动打开，迎接她回去。
刚一进门，手背轻轻一刺，小乌慢悠悠飞出来，变化成人形，黑漆漆的手“呼”地一下盖在她的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