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段时日不见,顾瑜竟然都能对着顾文君自称“姐姐”了。
似乎完全忘记在江东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完全决裂的事。偏偏在这种场合之下,顾瑜巴着凑上关系,顾文君听得作呕,更加听得心惊。
她蹙起双眉,在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凝重。比起在江东的时候,顾瑜的城府显然更深了一层。
顾文君很快就想到,应该是有人在暗中指点过顾瑜!
是敬王吗?
以前的顾瑜爱美虚荣,稍微被戳破了脸面,便发疯逞能,不成气候。可现在,她竟然能笑盈盈地主动问话。
这份增长的心性,怎么不让顾文君心生忌惮。
她也没想到,竟然会是顾瑜第一个冒出来挑衅自己。
顾瑾呢?
面上不动声色,顾文君的脑海却飞快地思索着。她并不理会顾瑜,只是向一众同窗学友作揖。
应道:“我们同为求学科考,应当志同道合。此番比试也是彼此交流,自是论才学高低,不论年纪长短。若真要按资历辈分排,也不用比了,直接定下年纪最长的为赢家便是了。各位前辈觉得呢?”
顾瑜想用年纪压着顾文君低头。
怎么可能!
如果比试还要讲辈分,那岂不是按年龄划分成绩?那京城学坊提出来的比试,岂不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顾文君这么一讲,顾瑜话里的逻辑漏洞全都露出来,不堪一击,轻而易举地辩驳回去。
众人自然不会说顾文君讲的不对,讷讷称是。
之前脸色还有些不愉快的,文山书院前辈们也缓过来,对着顾文君频频点头。
“说得真对,不愧是你啊顾文君。这次比试还指望你带领我们多多出头了。”
“对!靠你了。”
“京城学坊来势汹汹,我们文山书院也不能输啊。”
这认同和赞赏看得顾瑜暗自咬牙,偷偷地用手指甲发力攥紧帕子,发泄算计失败的怒火。不过顾瑜到底是成长了,知道要忍。
于是也笑笑掩饰过去,还想要与顾文君亲近,“是姐姐想岔了,关心则乱,文君,你别是生气了吧,不然怎么都不和我说话?”
顾文君怎么会让她如意,冷淡地瞥了一眼。
“我并不生气,我只怕担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
她才不愿和顾瑜扮演一趟虚假的“姐弟”情深。这隔着的血海深仇,足够拼的你死我活了。
顾瑜眼底飞速地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便失落地垂下了眉眼,精致的面容上多出了几分哀愁,自怨自艾。
“啊,对不起!我只是许久没见到文君了,一时情急就想着说些体己话,如果让你不高兴了,姐姐道歉就是了。”
美人受了难堪,护花使者们顿时不乐意了。
何况顾文君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一个刺眼碍事的靶子。
当即就有京城学坊的书生跳出来指责:“顾文君!你姐姐顾瑜问你几句话是关心你,你在这里耍什么威风,你别忘记这是哪里,可不是你们那个文山书院吗!”
“就是,你算哪门子的读书人,不敬长姐,又不尊前辈,当真是没有规矩没有体统!”
更有甚者挑出了顾文君的身世做文章。
“弃子就是弃子,考了一点功名也还是不正统。想必也没受过多少教导,空有几分小聪明的泥腿子罢了。你确实当不起顾瑜这样的姐姐,呵!”
“也不想想,为什么有人只能读文山书院,而哥哥姐姐却能进京城学坊——差就差在出身体统啊!”
“!”
这段时间里,屡屡有顾家的事情传出来。
京城学坊也知道,并不奇怪。
但这件事却与顾文君的软肋直接挂钩,着实激怒了她。顾文君当然不会忘记,这一路以来的所有都是为了什么。
她不清白?简直是笑话!
顾文君才是真真正正的顾家嫡出。分明是顾瑾顾瑜那个郡主母亲后来居上,为了名分算计了她娘,才落得一个不明不白的弃妇下场,身死乡下。
若不是顾文君穿越过来接替这具身体,还真不知道顾家竟然会如此无耻荒诞地继续编造这个谎话。
骂她顾文君是野种!
可笑。
这京城学坊的人是故意的,想要激怒她。
顾文君攥了攥手,她心里确实动怒了,但顾文君也很清楚,她不能落进这无用的口舌之争,反而会处于下风。她现在还没有找到洗刷娘亲清白的关键证据,在这上面缠斗都是白费力气。
真的争吵起来,还会给小人递把柄,一次又一次地拿此说事,不能把注意力从比试分散到这些上来。
顾文君明白,她吵不得。
但是,其他人却吵得了。
早已经将她视若挚友的秦宸陡然生怒,他双眼一眯,便阴恻恻道:“照这位公子的意思,出身不正都是下贱,看来京城学坊上上下下都是嫡出嫡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