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您也相信叶青给朝廷的奏章?”史弥远嘴角带着冷笑问道。
“不相信又如何,相信又如何?”史浩的视线继续随着眼前的穿花蝴蝶游弋,继续道:“这正是叶青的高明之处啊,自然也能够从中看出,叶青是一个能征惯战的帅才!”
“何以见得?”史弥远不服气的问道。
史浩摇头笑,道:“去年叶青与完颜守道一战,最终成了三个大小不一的战场,最后叶青都迫不得已亲自上阵杀敌,才算是彻底打垮了金兵。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没有机会去杀李知孝跟洪遵二人,因为他自己都亲自上阵杀敌了,哪还有多余的兵力趁机回营杀李知孝、洪遵二人?而完颜守道……也确实偷袭了叶青的大营,从而在附近开辟了三个战场中的一个小战场,洪遵、李知孝的奏章中,也提到了他们驻守大营,所以……被完颜守道偷袭所杀,完全是合乎情理,你如何能够追究、弹劾他滥杀同僚之罪?”
“但如今……。”史弥远有些不甘的叹口气,接着说道:“这口气孙儿真是难以咽下,而且……王淮刚才差人找孙儿过府议事,便是提到了他打算在朝堂之上弹劾叶青谋杀同僚李知孝、洪遵一事儿。所以眼下……孙儿确实是有些难以抉择,到底是否要撇开王淮,跟叶青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联手。”
史浩老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舒心笑容,笑着道:“这说明王淮如今已意识到他在朝堂之上的危机,跟对他不利的局面了,所以才会极力拉拢你,给你抛出让你难以抉择的诱饵来。可你别忘了,自叶青北伐起,王淮可曾在北伐一事儿上,让叶青听过他的话一次?显然王淮没能如当年的太上皇一般,对叶青形成哪怕一丝一毫的震慑,甚至是不进反退,为了阻止叶青北伐,你们断其粮草,但依然还是没能阻止叶青北伐。也因此使得叶青与王淮的关系急转直下、结下了梁子。如今形势比人强,朝堂之上终究要随着太子继位而换代,所以眼下已经不是他王淮的朝堂了,王淮不过是垂死挣扎,终究还是要走向日暮途穷,为他人让路。所以这是你在朝堂真正立足的机会,而非是跟王淮一同再次排挤叶青,毕竟……叶青同样深受太子器重与信任。”
韩诚终究是比王淮要年轻很多,而且又有皇室外戚与皇太后这一层关系,虽然是被王淮压制、打压了几年的时间,但如今随着太子继位,韩诚这个右相,必然是要在朝堂之上发起绝地反击,致王淮于死地、绝境。
何况如今,还有深得皇室信任与重用,以及支持太子继位的宗室赵汝愚在旁虎视眈眈,所以王淮的结局,已经是仿佛肉眼可见的危险。
而在新生代的臣子当中,如今能够上的了牌面的,只有他史弥远、韩侂胄、叶青三人为佼佼者,所以在其他朝臣的眼中,假以时日,大宋朝廷的左右两相在韩诚、赵汝愚之后,必然是要从他们三人之间而决出。
如今他任吏部尚书,随着太子继位后,他要做的便是继续大力着重来培养自己支持自己的党羽,而韩侂胄因为其父韩诚,必然也会在朝堂之上拉拢到一帮属于他们韩家的党羽。
唯独叶青,虽然深受太子器重,但到如今,除了任过淮南东路安抚使外,并未在临安朝堂之上任过其他差遣,其资历与年深,必然是会受到他人的攻讦与非议。
“随着太上皇去世后,圣上的孝心就完全放在了皇太后的身上,这也使得皇太后的话语深受圣上重视,从而也让韩诚父子因此得利,往后朝堂之上的势力也只会越来越大。而反观你跟叶青,你是依靠着太上皇对祖父我的遗恩:配享庙堂,才使得圣上对我们史家青睐有加、格外器重,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非韩诚父子的对手。而叶青虽有太子储君的信任、器重,但说到底,终究也是外臣,没人清楚,他的恩宠在太子继位后,还能持续多久。所以眼下,趁着叶青还有恩宠,你唯有跟他叶青联手,示敌以弱,这样一来才可以保住你如今在朝堂之上的一席之地,最后趁其不备、伺机而动。”史浩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格外的睿智跟坚定。
“王淮真的就大势已去?难以挽回颓势了吗?”史弥远还是有些纠结的问道。
毕竟,这两年,他与王淮合谋任免朝中官员,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如今要让他一下子全都放弃,心里头还是有着诸多不舍。
“想想当初的汤思退,再看看如今的王淮,处境何其相似?包括祖父我当年为何会辞官退隐……。”史浩长叹口气,当年的他,不就是被汤思退给拉下了马,最终因为太上皇赵构对汤思退的器重,使得自己连重返朝堂的机会都没有。
要不是赵构的平衡之术一直高明,加上史弥远的异军突起,或许在汤思退死后,他史浩就会借机重返朝堂,而不是让魏杞任右相几年,最终一事无成了。
史弥远张了张嘴,很想问清楚当年史浩因为何事而辞官退隐,还有便是他父亲的事情,但看着一瞬间落寞的史浩,史弥远改口问道:“若是孙儿遵从祖父您的教诲,那岂不是……还要出卖王淮?而且……以叶青的城府,以及如今他跟王淮之间的恩怨,他现在又掌了皇城司,怕是……。”
“给他一份又何妨?借刀杀人总好过自己动手,利用叶青的手来扳倒王淮……。”史浩冷静的说道。
“但如此一来,会不会殃及孙儿,毕竟这官员的孝敬中……。”史弥远忧虑道。
“叶青是聪明人,他知道该如何做。何况……朝中官员哪一个是靠俸禄来养家的?哪一个没有收受过贿赂?若是圣上对你信赖有加,就算是你收了全天下人的贿赂,也没人会弹劾你,而若是圣上懒得理会你,即便你再清正廉洁,那又如何?”史浩斜了一眼史弥远说道:“不过是官员清除异己、拉党结派的手段罢了,何时是过罪名?”
史弥远思索着史浩的话语,而后郑重的说道:“孙儿明白了,孙儿知道该如何做了。”
“韩侂胄好大喜功,叶青却是恰好相反,所以今日你递请柬与此二人,只要记住你的目的是什么就足够了,至于他们两人之间会如何,相信叶青能够看清楚局势,而后选择与谁联手的。”史浩继续叮嘱着准备出门的史弥远。
拒绝了王淮的邀请,回过头来反而是给叶青、韩侂胄二人各自递了请柬,由此可见,如今的史弥远,也已经是坚定了要跟王淮划清界限的决心,从而让叶青意识到,如今的史弥远,对于他来说显得更为重要一些。
同样,刚刚风尘仆仆回到韩府的韩侂胄,手里拿着史弥远亲手书写的请柬,在匆匆见了韩诚之后,便开始准备着前往西湖,与史弥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