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人间幸事。
卫央满心欢喜得很,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校场之外。
“莫非是王守仁他们的事情么?”卫央知道王守仁三人住在了校场,他们目前还不打算回去。
岂不知宁女侠停下来,目视着卫央问道:“小皮猴儿,你知道她们有多么担忧你么?!”
谁?
卫央不解道:“是说我练的功夫吗?”
“那怎么会,小郡主与高岚且不说,你知道冯芜待你有多么担忧么?”宁中则叹道,“我是个江湖打滚儿的妇人,心中也常担忧师兄的安危,只是华山派孱弱的很,有些话,我也不好讲,那样做未免削弱了师兄壮大本门的心怀志向,慢慢地,我也就习惯了担忧中等待他平安回到家,你要知道,哪怕是在强横的女子,心里还是保留三寸柔软,只是等待可以寄托的人。”
卫央当然能理解。
“你这孩子待旁人感同身受那是很好的,那是圣人之于苍生,父母对待儿女们才有的心情。可你自己,你有对身边人感同身受过?”宁中则索性责备道,“你出门数年,家中无一人不担忧至极,那几个曾经的魔头也,也是孤身深入敌境数千里,不知遭遇了多少刀枪剑戟。可你要知道,出去找的人,那还是怀带希望的,他们是有一个目标的,但若留在家里的人,你猜他们应该怎样想?孩子,唯有不知目标的等待,才是这世间最傲人的狠毒东西。”
卫央一时默然不知所言。
“冯芜青春年少时,自不必管那岁月更迭,可她已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她与你两个,相识于你最是困惑的时候,她最心如死灰的时候,到了你家里,她慢慢地有了生的希望,有了一个热切的盼头,岁月静好,她也在变老,你出门杀敌,她只能守着院子里那一株大树,数着落叶,盼着你回。你一身金光映照万里,可她荣耀之后也只有盼着你早日归来,这才是她最多的心意。你懂吗?”宁女侠劝道,“孩子,不要给一个女人最大的期待,而后掐灭了这个期待。更不要给了一个女人期待,又让她在无情岁月里面慢慢消磨掉了这个期待。你知道她心里的卑微与荣耀,你不能让她只能守着荣耀,忍受卑微,那是世间最毒的毒药,你说呢?”
卫央不敢辩解,也无力辩解。
可他还是太小了。
“事情要一件一件处理,人要一个一个结交,你应该记住,但凡一股脑解决的事情,那就不是解决了事情,只是用一件事情压住一件事情而已,而若一口气结交的好朋友,那也常常是酒酣耳热之际,一拍胸脯结交的酒肉朋友。”宁中则叮嘱,“岁月最无情,你结交的朋友,打出的死敌,他们一个一个都会被岁月淹没。你身边的,无论年迈体衰的长辈,还是守着灯,盼着你归来的女孩儿,他们也一样,也会被岁月很快吞灭。冯娘子满心都是你,青儿等你回到家,你瞧她哪里也不去走动,只盼着看着你就在家里,一刻也不放,你若是拖得久了,她们心中的你变成一个影子之后你又该当怎样?今年的春天,到了今年的夏天就彻底过去了,人的青春也是一样的道理对吧?这些话,旁人不好说,自己人不愿说,你的部下敬你如神,你的敌人恨你如魔,你的朋友仰视着你,他们都不好对你名言,我多嘴……”
“是,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卫央拱手深深一揖,叹息道,“他们都很好,只是我还觉不够。宁女侠若非是华山派的前辈,我真该也时时守在身边听从教导。”
宁女侠笑道:“这样不也挺好?小皮猴儿,你对华山派的恩德,早已让我们视你为良友晚辈,我这点经验之谈,实则也不过是过来人的一点心得体会而已了,你若能珍视,我也高兴得很,何况,你宁女侠又何尝不常想把你这小子弄到华山,当个管束那些不懂事的弟子们的弟子。”
卫央哼哼道:“我只瞧着宁女侠只想拽我的耳朵。”
宁中则大笑,果真扯住卫央的耳朵说道:“头发太乱啦,该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