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带我上前敲门,门没有锁,一推就开,里面散发出呛人的味道。
屋子很小,就一间,一张炕一张桌子而已,我看到红姨正背对着门,在收拾衣服。桌上摆着狗爷的遗照,前面是七个碟子八个碗,还有香炉插着三根香烟。
我轻声说:“红姨……”
红姨转过头看我,这一瞬间我心都疼了,红姨已经没有当初那个活泛劲,头上很多白发,极度憔悴,眼皮子都耷拉了,像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妪。
“红姨,我来找你了。”我尽力抑制着心酸:“以后咱们就好了。”
红姨呆呆地看我,像是不认识我一样。老板娘有点蒙了,看看我,又看看红姨,怀疑我们认不认识。
我赶忙说:“红姨,你忘了我吗,我是冯子旺。风眼婆婆过世的时候,我就在她的身边,我答应过她,如果我有立堂口的那一天,要请你和狗爷……”说到这,我知道说错话了,这时候不应该提狗爷。
红姨看着我,突然过来用拳头锤着我,嚎啕大哭:“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啊!”
老板娘要过来拉她,我心内戚戚,摆摆手示意不要紧。
现在就让红姨发泄吧,她哭得不行,抱起桌上的遗照:“你呀你呀,你这个死老头子,你怎么不等等我呢,你把我抛下了干什么啊,好日子来了,你也走了……”
老板娘也是个软心肠,在旁边陪着掉眼泪。
等红姨哭累了,抱着遗照坐在床上,我说道:“红姨,你跟我去沈阳吧,堂口要立起来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工资你不用操心,而且管你吃住。”
红姨像是根本没听见我说的话,就是那么呆呆坐在床上。
我让老板娘先回去,人家毕竟有买卖,在这里陪着时间,我不忍心。老板娘给我留了电话,说这边有什么问题,尽可以去找她。
把她送走之后,我搬了凳子坐在门口,看着红姨,忧心忡忡,我掏出烟一根根抽着。
天渐渐黑了,我买的饭菜也已经凉了,脚下是一地烟头。
屋里没有点灯,我也不想点灯,窗外月光照进来,屋里有些黑森森的,只有烟头明灭亮暗。
黑暗中红姨忽然说:“小冯,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你说。”我很欣慰,红姨终于说话了。
红姨道:“你能不能出钱帮着我一起超度我家的老头子,我就这么一件放心不下的事,你只要能帮我,我就跟你走。”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说:“责无旁贷。”
红姨在黑暗中看着我,我虽然看不清她,却知道她的眼睛里有了神采。
我说道:“这是头等大事,我明天带你进山。我认识一位师太大德,由她来办这件事最好。”
“谢谢。”红姨说着,抱着遗照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我没有打扰她,用扫帚把屋里收拾了一下,然后在这家旅馆重新开了一个房间,也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来到红姨的屋里,她已经醒了,而且把东西都收拾利索。她有几大箱子的衣物没法携带,只能暂时寄托在这里,其他的东西她收拾了一个背包,主要是带着狗爷的遗照。我们两人从旅馆出来,我包了辆车,目的地就是沈阳的五龙山。
在路上,红姨和我说了很多,狗爷是死于绝症,发现就是晚期,临死的时候简直遭老罪了,坏细胞转移进了骨髓,天天靠扎杜冷丁才能熬过来。红姨和狗爷感情很深,两人属于青梅竹马,小时候就在一起光屁股长大,多少年风风雨雨过来。狗爷落到这般境地,红姨明知道救不了没法救,还是毅然决然的变卖家财,想尽一切办法,她甚至没有别的奢求,只要狗爷不遭罪就行,花多少钱都认。
到最后,狗爷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