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赵遹率军至轮缚大囤。
官军立即分兵攻囤,乱军拒斗甚力,部将梁福被飞石砸死,伤者百余。
夜已深,大帐内,赵遹仍枯坐帐下,皱眉苦思破局之法。
轮缚大囤上乱军虽多,但只是乌合之众,难当官兵正面一击,凭险而守有余,反击突围则不足。
按说,山里出产有限,乱军人数又多,只要守住几个出口要道,防止乱军走脱就行。
缺乏补给的乱军很快就会消耗完给养,届时自然会老老实实下山。
但他不是徐泽,不可能优哉游哉,作为平乱统帅,赵遹的压力要大得多。
赵遹之所以来东路夺统兵之权,又催促大军连番攻城拔寨,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两日前,天子御笔送至前线:“览所奏,诸路兵马节次已到军前,尚云受甲,择日进发,未见进讨。兵家所贵神速,今兵留两月,坐耗刍粮,逗留犹豫,不切进兵,非便!”
“所虑粮道窘乏,夷贼觇窥益肆猖獗,非计之得。限指挥到,还具已未出师并稽滞因依及夷人动息实状胜负次第,火急逐一条件,入急递奏。”
泸州远离东京,也不知天子是真没有收到泸州连战连捷的奏报,还是故意拿话语激赵遹要更积极更主动。
若是后者,近期内必得有大动作回报皇帝才行。
若是前者,那也是官家怀疑自己逗留不前,才有此御笔斥责。
哪怕蜀地平乱相对于对夏攻略要积极无数倍,他这个主帅也逃不了天子的严厉斥责。
所谓“兵留两月”,并不是皇帝记性不好,不记得泸州在西军兵马后到达后就立即出兵的事实。
这中间还有个典故,神宗时,泸州纳溪寨作乱,官府许以厚利,邀乞第部出兵,平乱后,却背盟毁誓,拒绝兑现承诺。
乞第部求赏无望,决定自取,泸州再乱,且规模更大,泸州官府无力镇压,只能上奏朝廷出兵。
神宗命泾原路总管韩存宝选西军精锐平叛,又调湖北路钤辖彭孙一同出兵。
两位兵马统帅意见不合,神宗弃彭孙而专用韩存宝,结果韩总管基于乞第部作乱有因,朝廷大兵在侧,肯定会主动投降的考虑,兵留两月,并未进剿,坐致夷乱扩大,被神宗论以死刑。
莫说泸南夷乱平定进展极快,就算是真拖延了,赵遹是文官,身份远非韩存宝这个番人出身的武将可比,根本就不担心天子真因为此事杀了自己,但官家以此故事相激,急迫心理可想而知。
战场微操乃是赵家天子的祖传绝学,遇有大战,皇帝不插一手便觉得心里不踏实,赵遹的待遇还算好的,至少没给他发阵图,指望远在东京的皇帝放心不插手是不可能的。
立即如实上奏大军进剿势如破竹的事实是必须的,轮缚大囤要尽快攻破也是必须的,真要是再拖上个把月,不知道天子还会送来什么更难听的话。
次日,徐泽率军赶到轮缚大囤,中、东路军会合,兵势更振,却依然拿山上的敌人没办法。
“大帅,注意身体啊!”
见到赵遹,徐泽便注意到其人浓重的黑眼圈和大眼袋。
“哎,顿兵坚寨,让老夫如何能安心寝食!”
二人关系已经很近了,在徐泽面前,赵遹也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