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菱儿出去后,宁樱才展开信纸继续看下去。
“为了宁家颜面,我并未将此事告知兄长,也未告诉任何人。彼时,兄长在朝上正遭李匀等人排挤,那刘贤承诺只要我嫁与他,两家结为姻亲,李匀看在他这个学生的面上,便不再为难兄长。经他一番哄骗,我便答应嫁给他。如今想来,真是追悔莫及。我还记得出嫁当日,兄长闭门不出,想必是伤透了心。
我是一路哭着到了江宁。婚后两月,刘贤待我还算不错。我原想着就这样平淡地过完这辈子。可两月后,府中来了一对母子。我这才知晓,原来刘贤已有妻儿。这时刘贤才原形毕露。他曾说,他并非倾慕与我才接近我,而是报两年前兄长长街当众辱他之仇。这般人面兽心,睚眦必报之人却伪装谦谦君子,真是讽刺。自此,我万念俱灰,独自居于菖澜院,闭门不出,也不再见任何人,想着便这样了此残生。这一晃,便过了十年……”
看到这里,宁樱有些喘不上来气,有愤怒有惋惜,也有悲痛。她见那信纸还有两页,看着满屋子的血痕,想必真相就在那剩余的两页纸里。
她突然有些不敢往下看。
她记得姑母出嫁后,父亲再也没有提起过刘贤。还是得知她逝世后,父亲略略提起过当年恩怨。
当年,李匀联同朝中几位大臣时不时弹劾宁伯远居功自傲,而宁伯远,徐骞及几位手握兵权的将军亦是毫不退让,文臣与武将时常在朝堂上吵得脸红脖子粗。有一次,宁伯远外出,见一小吏正在那茶楼内大肆批判当朝几位军功在身的武将,其中便以他为首。而这个小吏便是当时的江宁长史刘贤。在得知他乃李匀门生后,宁伯远更是怒火攻心。命随行副将掌掴三十,直打得刘贤脸肿难消,口破血流。
想必,便是这样让那刘贤怀恨在心。
朝堂之争,竟祸及一个无辜的女人。
宁樱叹口气,继续看下去:
“十年,虽不长,可也不算短。我在菖澜院看书写字,日子过的倒也清净。可……”
宁樱发现后面的字体开始变得有些潦草,可见宁環当时写的时候心绪定不平静。
“可我忘了,我身边还有个禽兽,自己依旧深处在那禽兽的巢穴之中。十年,禽兽的儿子长大了,却并未成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宁樱:“……”
她无法遏制地发抖,自小居深闺的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那些礼义廉耻,那些纲**常对于那刘氏父子竟如虚设。
后面的字体更是潦草,她勉强能辨认。
“他们说我疯了!是,我是疯了,我要杀了刘贤,还有他那个畜生儿子,可我一个弱女子,走岂能如愿。他们将我关在屋子里,外面盖上黑布,暗无天日。任凭我喊破喉咙,抓破十指,依旧是森森的黑暗寂静。我想念京城,想念父亲母亲带着我去灯会买香甜的桂花糖糕,想念兄长,想念曾经的一切!或许我将命不久矣,这封信恐怕永远都到不了兄长手中。若有一日兄长看到这封信,请将我这一缕头发带回去。葬在父亲和母亲墓前,環儿不孝,不配为宁家女儿……大哥,望自珍重!”
这封绝笔自此便完,宁樱从信封中取出那一缕发丝……
微微烛火照亮满室血痕,宁環曾经在这里无助哭喊,在黑暗中蜷缩入眠,当年风华绝代的才女,竟如疯妇一般被囚禁至死……
若非手中书信白纸黑字,宁樱怎么都不会相信曾经立志要做一代女书法大家的姑母留下来的唯一手作,竟是这一封字字泣血的家书。
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范围,若说方才她还感到愤怒,想要将刘氏父子碎尸万段,此刻竟有些恐惧,一则是她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心里既惊且恐。二来,刘氏父子的行径让她感到可怕。此时此刻,她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就是宁環,无助,惶恐,惧怕。
突然,门外传来声响,她才猛然回过神。
“菱儿?”她唤了声。
外面静静的没有人回应。
她将信收好站起来,轻手轻脚走过去:“菱儿?是你吗?”
“砰”
门被推开。
惨白的月色下,是刘析挂着****的脸。
宁樱头皮发麻,“怎么……怎么是你?”
刘析一面进屋,一面将门拴上。
“表妹,夜深了,我来送你回房!”
“你让开!”宁樱想走,却被刘析拦住。
“表妹,你我头次相见,还来不及好好聊上一聊,今夜时机正好,咱们应该好好亲热亲热才是!”
说着便扑过来。
宁樱惊慌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