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
白日里,卧虎山上正在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色。寨子里的土匪们提着一个个大红灯笼在各处屋檐下都开始挂了起来,这正贴到门上每一幅对联,还都是三当家皮易侠提前好几天亲手写的,索性肚子里墨水够多,没一副字是重样的,不过就是让三当家一不留神就嘬坏了好几杆上好的灰毫毛笔。
陆琮穿着一身五娘亲手做的新袄子、新棉裤,左手持东方向弄来的风车,右手拿着一叠鲜红的窗花,有那小孩抱鲤、福禄寿喜、腊梅喜雪、将军擂鼓等等,样式都是极为精致好看,裁剪也是细腻剔透。
就这般,两手都不空余的陆琮在寨子里疯跑,风车随之呼溜溜的转,见着寨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挥着手打招呼,带动着手里的窗花哗啦啦响。这也不过几天,寨子上上下下倒是都让他混熟了起来,连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叔爷一辈对这寨子唯一的孩子也都欢喜得紧。
路过“校武场”时,六当家赵其良和七当家胡云帆正在场上切磋武艺,两人都是光着膀子,身上热气蒸腾,拳拳相击之声清晰可闻。陆琮站在场边,像是极有兴趣,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拳来掌退。两人也有默契,点到为止,胡云帆身材瘦长,倒也精壮,只是不那么外显,但和一身精壮腱子肉的赵其良对招时,气力便落了下风,几个回合下来就已经有些吃力。此后数十回合,胡云帆还是败下两招,就这还是赵其良稍稍放水的结果。
两人抱拳结束之时,看见一旁的陆琮,便挥挥手让他过来,陆琮小步子飞快,一把冲将过去,嘴里还在“咦呀呀!”像个小战神般。赵其良一手将其捞起,让陆琮顺势坐在他脖颈之上,然后问道“小琮,你看六叔和七叔谁厉害啊!”
陆琮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七叔厉害!”
胡云帆一听,笑呵呵的问道:“为什么啊!”
陆琮答道:“七叔打的拳好看,不像六叔一招一式都呆呆木木的。”
赵其良听完叹息一声,带着些伤心的语调与陆琮说道:“小琮啊,看来在你这,是你七叔赢了我啊!那你还要不要跟六叔学拳了?”
陆琮立马答道:“当然要啊,不过我也要跟七叔学,七叔的拳好看!”
胡云帆乐不可支,看见陆琮两手满满,又问道:“小琮,你拿这么多窗花干什么啊?”
陆琮摇着手说道:“拿窗花当然是去贴呀!我要给寨子里每一扇窗户都贴上,可好看了!七叔,你看!”
赵其良与胡云帆相视一眼,赵其良笑着对陆琮说道:“小琮啊!五娘没跟你说明天才贴窗花吗?”
陆琮小脸惊愕道:“是明天吗?那我得快送回去,不然五娘会不高兴的!”还急忙看看手里窗花是不是还好好的。
“六叔你快让我下去!”
“好!好!你别蹬啊!”
陆琮一下地,立马一溜烟的又朝五娘那里跑去,生怕慢了。
留下两个汉子在原地哈哈大笑。
地府。
黄泉路上,牛头马面并排而行,正在查看是否还有遗留的鬼火在路上晃荡。是阎王先前下令,要两人将黄泉路上的鬼火全部带到陆判那里去,免得再让这彼岸花疯长,生出变故。
牛头转着手中翠绿宝扇,瓮声瓮气道:“兄弟,今儿个就是人间腊月三十了!阎王有啥安排吗?”
马面甩了甩手中寒铁锁链,两个鼻孔长喷一口气,答道:“不知道啊!阎王没说,好不容易忙完这落霞洲的事,阎王可能一时还没想起来吧!”
牛头歪着牛脖子,扯了下鼻环,笑道:“阎王是累得够呛,那大脑袋现在还没消下去呢!不过陆判最近也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马面好似漠不关心的样子,回道:“谁知道呢!咱哥俩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反正阎王叫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牛头又摇晃着自己脖子,“恩!”了一声。
在两兄弟还在搜索之时,一道青色流影从远处而来,朝地府急急而去。
牛头瞧了一眼,又与马面说道:“这不孟婆么!她什么时候还出去了?”
马面两个鼻孔再次长喷一口气,带着些怒气说道:“我说你能不能别管人家的事了,先把咱们自己的事做完!行不行?大哥!”
牛头一笑,答道:“行!行!大哥听你的!”
两兄弟随即又埋头干起活来。
阎罗殿中,阎王正摊坐在黑木熏铜椅上,眼前珠帘前后摇摆,腰间玉带也胡乱戳着,手里拿着一个鬼笑冥果,不停地啃着,那硕大的脑袋此刻也开始像泄了气一般,开始往正常大小回缩。
阎王正享受这片刻宁静时光,忽然一道清光流影落地,正要抬手就骂,阎王急忙指了指自己脑袋,轻声道:“姑奶奶!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待阎王坐直了身子,摆好腰间玉带,一捋额前珠帘,正要开口,孟婆抢先扔出一块黑铁牌子,然后骂道:“好你个大脑袋!你诓我呢?说好的能拿这牌子出去呢?弄得我还被那俩看大门的一顿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