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卧虎山上又渐渐开始飘起了雪,不过一盏茶功夫,原本空旷的眼前就变成了漫天雪花,摇摇飞舞。
东边哨台的哨卫,自从东方向毫无预兆的来了之后,便就一动都不敢动。东方向倒是没什么,杵在这,人人都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苦的只是陪在一边的哨卫,虽然浑身皮毛大衣倒是不觉得冷,就是脚麻,还有脚底心钻心的酸胀,那可是实打实的受不住。可有东方向陪在身边,哨卫连一副有苦不敢说的模样都得收着,心累!
等到来换岗的人,走上前来看见上头这两个一动不动的雪人,嘴里就要笑出声来,又连忙咽了下去,这时候再想笑也得忍在心里,万一二当家要是发起疯来一夜都不走了,下一个倒霉不就是自己了?再说了,这场景自入冬来倒是也见怪不怪了,一个月里不说多了,起码就能就见上十几回吧。就因为二当家时不时跟个幽灵一样出现,寨子里的人在抽签放哨的时候,都是手里拿着签,心里反复默念:千万别是东边!千万别是东边!
不然碰上二当家,一轮哨下来那可真是身心俱累,没个几天都恢复不过来。
这一会儿似乎东方向是累了,在换岗的时候,忽然跟黄狗甩水一样,片刻间将全身的雪抖落了下来,动作利索至极。
东方向突然的举动吓得那脚麻的土匪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不得动弹,随即东方向也不多说话,也没等两土匪开口,直接就开溜了。
剩下两土匪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你说这二当家干点啥不好啊,非要在我放哨的时候待在这,你看我这脚都站肿了!”
“哈哈哈哈!还好是你点背,这要二当家是再晚点来,苦的就是我了!”
“你还笑,你以为你躲得掉么!下回有你好果子吃!哎哟!快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行了,来!起来!回去好好歇几天,跟四当家说一声,这几天他就不会安排你放哨了。”
“行吧,我跟四当家说去。下回,绝对,绝对不来东边了!”
“哎!走吧,走吧,别说了。对了,回去跟四当家说说给这哨台搭个棚子,雪大,老站着受不了。”
“恩,行,那我走了。”
两土匪就此完成岗哨交接,一个一瘸一拐的摸着腿往寨子里去了,一个神清气爽的站在了哨台之上放肆的笑。
也不知东方向是自知对不住那哨台的兄弟,还是怎的,一溜小跑,半点没停歇。只是路过五娘甄不的医治房的时候,一阵微弱模糊的声音从房里传了传来,让东方向随即停了下来。
东方向推门进屋,发现这会儿五娘也不在屋里,不知道去哪儿了。躺在床上的陆琮正迷迷糊糊张着嘴,轻声而急切的喊道:“水!水!”
东方向连忙从一边炉子上倒来半碗热水,再掺上些茶壶里的清水,随即扶起陆琮,将碗里温水送到他嘴边,陆琮干燥起皮的嘴唇碰见了水,立刻“咕咚!咕咚!”一下子仰脖喝得精光,喝完了又躺了下来。
喝了碗水,神智好像恢复了些许的陆琮微微睁开眼,便看见一方脸汉子的大脸正嵌在房梁上,眼里带着些担忧看着自己。陆琮手指微动,却是发现自己在厚厚的被窝里,浑身暖洋洋的,眼睛模模糊糊看见屋子里也是亮堂堂的,还没来得及想得更多,陆琮便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沉沉睡去了。
东方向左右无事,便打算守在陆琮身旁,等着小家伙醒过来。
新华峰,陆骁正在拾级而上,之前照山脚下客栈掌柜的说:落霞书院就在新华峰的半山腰处,顺着这山间阶梯直上,小半日就能看见书院门口,后面掌柜的又说了对落霞书院的一堆推崇之词却都被陆骁直接无视了。
明明是在赶路的陆骁倒也不急,走走停停,因为新华峰临海而立,往山上一路有数座观海台可以供人休息,每一处都可以看见不同的海边风景,这样一边登山一边不时在山上的观海台看看周遭风景,陆骁倒也觉得还不错。
最后一处临近落霞书院的观海台,是最惹落霞洲文人骚客喜爱的地方,从这处观海台望下去,不光是有波涛阵阵的蔚蓝海潮,迎面从极远处一线而来;还有汹涌澎湃的流云溢海,悄然变化之中极为灵动潇洒,一时间眼中绝景双叠,极为壮阔,令人叹为观止。因而此处也是唯一一处立有石碑的观海台,整块石碑上凿书“云海双绝”四字,苍劲有力,实虚相济,据说是这落霞书院草书大家柳老夫子的手笔。
陆骁走到此处观海台时,已有一人落座在石桌旁,正在这崖松下煮茶,陆骁一看正是那紫衣道人,多年未见,陆骁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