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冯郎君,正是。”
底下的小屁孩大声地回答。
在被灭国之际,同时城里大半人染上瘟疫的情况下,带着几千人还能把东吴打得叫爸爸的那个罗猛男?
原来小时候长这模样?
一身泥土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连脸上都沾满了灰土,活脱脱的一个小泥猴。
还被自己的老爹单手拎着吊打,估计现在屁股蛋已经红肿了。
想想他以后的牛逼模样,再看看现在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冯永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罗县丞,令郎这模样,只怕不适合启程了。”
冯永转过头看着罗蒙,说道,“不如先进去清洗一下,明日再说如何?”
“这……恐怕不太妥吧?”
罗蒙有些犹豫道。
“无妨,我自会派人去丞相府与向长史说一声,就说我要与罗县丞说一说南乡的事,故要多留罗县丞一天。”
冯永微微一笑,眼睛不经意地瞟了一下旁边那个小泥猴。
罗蒙看向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叹一声,“那就多谢冯郎君了。”
“应该的。毕竟此事也与我有关。”
冯永说着,又看向同样是一身泥的傅佥,“回府洗干净后,去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是,先生。”
傅佥苦着脸,老老实实地低头回答。
带着两个小泥娃回到府上,让人带下去清洗。
冯永和罗蒙又重回客厅坐下,罗蒙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冯郎君,下官来拜访之前,吩咐了下人收拾好东西就到贵庄路口等着,如今也不知到了没有,不知能否派一人去看看?”
“此事易耳。”冯永点点头,问道,“但不知贵仆有几人?”
“不多,两人而已。”
冯永吩咐了下去之后,这才问道,“锦城去汉中,过了剑山,路不好走,罗县丞还带着令郎,只有两个仆从,是不是有些少了?”
罗蒙苦笑一下,“府中寒酸了些,只有两仆,让冯郎君见笑了。”
冯永这才记起罗蒙的情况来,本是外来户,没什么根基,又因为在汉中之战时受了牵连,这几年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也就是刘备挂了,诸葛老妖又念荆州人士的旧情,这才把他重新启用。
“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冯永淡然一笑,“当初我还是孤苦一人呢,不也一样过来了?如今丞相让罗县丞去南乡,正是要重用的打算,怎么能如此自轻?”
“是,是下官失言了。”
“我看令郎颇是机灵,不知开蒙了没?”
冯永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也算是开了。下官在家里闲得无事时,平日里倒也教上一些。”
说到这里,罗蒙又想起一事,看了一眼冯永,有些犹豫地问道,“下官有一私事,想问一下冯郎君,不知可否?”
“但说无妨。”
“是这样,去年时,锦城里曾传出一本出,名叫《千字文》,说是专给孩童开蒙的书。其文浅显易懂,字字不重样,比其他开蒙之书好上许多。听说是冯郎君所书,不知是也不是?”
“咳,算是吧,呃……闲来无事时所写。”
冯永干咳一声道。
看着吞吞吐吐的罗蒙有些张不开嘴,冯永好奇地问道,“罗县丞问此事作甚?”
“是这样。”
罗蒙起身行了个大礼,“下官那个劣子,正值开蒙之际,不知冯郎君能否借上此宝书让下官一观?”
“原来是此事。”
冯永哈哈一笑,“此小事耳。”
说着,对着外头喊了一声,“来人。去,把叫阿梅过来。”
阿梅很快过来了,躬身行礼道,“主君,你叫婢子?”
“对。你去我的书房,把那本桑皮纸的《千字文》拿过来。”
随着南乡造纸业走上正规,冯永手头的纸虽然不多,但几本《千字文》,还是可以拿出手。
扦插的桑树成型快,底肥施得足的话,一年半就勉勉强强能用了。
若是不着急用,最多也就是两年。
也就是说,最迟不过明年年底,南乡的优质纸将会大批量出产。
到那个时候,土鳖孵化池将初步成形。
若是印刷术技术能跟上,冲垮蜀中世家的知识垄断那将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但就如今来说,一本用好纸印出的好书,那是极其珍贵的。
所以当罗蒙从冯永手里这本散发油墨香味的《千字文》时,神情有点激动,如同捧着一件珍品。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前面几页,映入眼帘的字让他有些小惊愕。
因为书上每个字大小基本都是一模一样不说,字体还有些和以往看到的不太一样,方方正正的,笔画要平直许多。
看上去总觉得有些古怪,但却又说不出来。
冯永原本是想告诉罗蒙说南乡那里自有学堂,里头教的东西只怕要比他自己教罗宪还要好一些。
但一想他未必愿意让罗宪与那些工坊牧场矿场的职工子弟混一起,心里暗自只得放弃作罢。
“这就送罗县丞了。”
冯永大方道。
“不敢收此大礼。”
罗蒙连忙推辞道,“只待下官抄写完毕,定会亲自送回。”
“算不得什么大礼。再说了,我看令郎也算是入眼。我那弟子叫虎头,令郎又叫虎儿,这不是有缘是什么?就当是我送令郎的见面礼了。”
冯永摆摆手,再不容罗蒙拒绝,“就这么说定了。”
“多谢冯郎君!”
罗蒙连忙深深弯腰道谢。
“些许小事,何须道谢。眼看着到午食时间了,我叫庖房的人多做了两样菜,罗县丞若是不嫌弃,就尝一尝冯府的菜肴如何?”
冯永热情地招呼道。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冯府的美味吃食是出了名的,已经洗干净的罗宪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前,看着眼前不知名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来,口水不知咽了多少回。
坐在他对面的傅佥昂着头,眼中带着鄙视,仿佛在看一个乡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