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病房透着淡淡的光晕,姜瓷坐在床沿前的椅子上,她眼眸泛红,目光失神的望着老爷子苍老的面容,脑海一片空白,不管是什么故事都记不起来了,红唇轻动,语无伦次说着嗣宝年幼时的事。
她从嗣宝刚出生时说起,口中没停,一直说到了现在。
“嗣宝乳名是我婆婆取的,他大名叫傅慕池……是我丈夫取得名字,他们都在外面……”
姜瓷眼眸含泪,下意识看向病房门口方向,待她回头,将视线重新回到病床上,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那半合的浑浊双目已经彻底的合上了,嘴唇不再有气无力的微微翕动着,老手将泛黄的照片在捂在胸口,走的很安详。
她的泪,一点点的溢出,视线被模糊了几许。
就如同傅时礼那句:人死因果消。
老爷子走了,姜瓷恍惚过神来后,满脸都是泪痕。
她无助地看着冷清静寂的病房四周,心里很不是滋味,手指握紧了两份遗嘱,口中叫不出声,慢慢地闭上眼,落泪不止。
——
春节倒计时的前两天,姜家老爷子这一走,大家这个年也过得不安稳了。
安排好老爷子的葬礼事宜,姜瓷将遗嘱拿出来的时候,姜家众人面面相觑着,互相望着也没说话。
谁都知道老爷子生前最爱收集古董名画,价值连城的遗物如今都归在了姜瓷这个外孙女一人名下。
即便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放在明面上说。
毕竟老爷子遗嘱写的很明白,大家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去跟老四家的女儿抢这点东西。
老爷子将遗产都给了老四家,姜江沅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她看见姜瓷拿出来的那一刻,心底很是不好受。
要论孝道,她姜江沅从小就寄养在两老的膝下,名义上的孙女尽的孝道比这个血缘上的孙女要重多了。
而老爷子走前,却始终是念着姜瓷的。
姜江沅偷偷的红了眼,在老爷子的葬礼上不好闹,只能冷着脸。
老爷子走后,第二天便举行了葬礼,赶在春节的前一天。
姜瓷收了遗产,作为孙女也不得不出席,便带着傅时礼和孩子一起,全程都将姜江沅看做是空气一般,姜家的亲戚她认不全,就如同他们,也不太认识她是哪位。
姜家长房的大伯母不厌烦地一遍又一遍解释,逢人问起便说:“这是我家老四的遗孤,这些年头都养在s市。”
“你家老四名下不是已经有了一名养女,这位是亲生的?”有人一听,便提出了质疑。
“千真万确,是亲生的。”
养在外头多年,终于露了脸。
来参加葬礼的宾客心里跟明镜似的,又看了看姜瓷白生生的小脸,打了几分结亲的注意:“这模样生的好,定了人家没?”
大伯母笑的和善,指向了跟姜家男儿站在一处的绅士贵公子。
傅时礼穿着款式经典的黑色西装,面料熨烫得一丝不苟,颀长挺拔的身姿站在人群里也是格外出挑,加上那张俊美的脸庞,很难让人不记忆深刻。
“那位,便是我家姑爷,姓傅。”
明眼人都看得出傅时礼一身矜贵气度,定是显赫的豪门身世才养的出来,便识趣夸赞了几句男才女貌的话。
姜瓷眼眸轻抬,也见到傅时礼和姜家人打交道的融洽,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有他在,自己就不用费神去应付这些人。
在老爷子的葬礼上,姜瓷见到了很多人,也有几位眼熟的。
毕竟老爷子名声在外很是受人尊敬,结交的达官贵族数不胜数,有些人得知了丧事,还特意赶来过来参加葬礼。
姜瓷站了许久,双腿也麻了。
葬礼还没结束,她有些低血糖,便跟大伯母说了声去先离开一会,转身朝女厕的方向走去。
姜瓷想洗把脸清醒一下意识,她站在洗手台前,伸手拧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流淌下来。
寒冬的天气,她也不顾水冷,手心捧了把水往苍白的脸蛋扑。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混沌模糊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一些,姜瓷重新抬起头,视线望着镜子前气色不太好的自己,眼睛下也有了一圈淡淡青色了。
她凝望片刻,转身准备出去,抬头时撞见了也走进来的姜江沅。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而姜瓷与同样穿着一身黑衣的姜江沅,可以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姜江沅眼红着她,在这四下无人的时候,愤愤不止道:“你得意了?”
姜瓷面容平静,反问:“你说什么?”
“老爷子死了,你恨了一辈子的人都死了,又名利双收,在葬礼上出尽风头。”姜江沅所有的愤怒委屈情绪,都化为言语的犀利倾诉出来:“你要不是已经嫁人生了孩子,我看全京城的富家子弟都排队等着娶你。”
“所以你在嫉妒?”姜瓷唇边扯出讽刺。
姜江沅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看透了心思,又嘴硬死不承认:“我嫉妒什么,姜瓷,你就算回到姜家又怎样!姜瞬言真正疼爱的是我,是我!那些堂哥,从小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就算认祖归宗了……在他们眼里也是一个外人!”
人只有没底气的时候,才会不停的想去证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