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文武百官上朝,景佑帝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面色威严的看着站在大殿上的众人。
杨翥的声音尖细的响起,“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方落,便见孟绍悭垂首道,“臣,有本要奏。”
“孟爱卿?”景佑帝眯了眯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有何事啊?”
“启奏圣上,臣昨日听闻,护国公主擅闯大皇子府,无视陛下禁令,惹得城中流言纷纷,物议沸腾,还请陛下下旨降罪公主,以正视听。”
“哦?竟有这样的事?!”
“昨日宁阳侯府的车驾从大皇子府出来,城中百姓人人得见,陛下一查便知。”
闻言,景佑帝面色微沉,“御林军何在?”
“卑职程昱,参见陛下。”
“何人在大皇子府门前当值?”
“回陛下的话,是御林军校尉赵廷臣。”程昱恭敬回道。
“传他前来!”
“是。”
程昱让人去传召赵廷臣的间隙,景佑帝命孟绍悭将奏章呈了上来,可这一看不要紧,他的脸色却变的比方才还要阴沉。
见状,孟绍悭心下一喜,暗道自己顺应民意上奏果然是对的。
瞧着陛下气得这个架势,怕是极有可能连宁阳侯府都会受到波及。
毕竟,没有任何一位帝王喜欢自己被忤逆、被无视。
楚千凝无视禁令擅入皇子府,甚至还手持令牌狐假虎威,这次定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谁知,还没等孟绍悭在心里“暗爽”完,就被迎面飞来的奏章给打的一脸茫然,奏折上坚硬的边角打伤了他的额头,血迹顿现。
“大胆!”
景佑帝暴怒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文武百官纷纷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孟绍悭随着众人跪在地上,鲜血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甚至能清晰的听见“嘀嗒、嘀嗒”地声音。
“陛下……”这是怎么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朕、诅咒东夷王朝!”景佑帝似是气急了,“腾”地一下从龙椅站起,怒声喝斥道。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孟绍悭连连磕着头,手臂抖的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不敢?!”景佑帝冷笑,“你公然在奏章里与朕叫板,还说自己不敢?”
听闻景佑帝的话,孟绍悭却一头雾水。
奏章?
公然与陛下叫板?
此事便是再给他几条命他也断不敢为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慌里慌张的捡起掉在脚边的奏章,孟绍悭一目十行的看完,心下猛地一惊,眼中也满是惊骇之色。
这……
“护匡”两个字映入眼帘,孟绍悭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明明是他的字迹,可他怎么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奏章里的内容也和自己所思所想无异,唯有“护国公主”的封号被他错写成了“护匡公主”。
素来言官御史在上奏之时都恭敬谨慎,犯下如此轻率的错误只能证明他与御史的职务不相称,定会遭到贬官。
但若仅仅是贬官那么简单,孟绍悭反倒要庆幸了。
倘或他今日写错的是别的字也就罢了,偏生是“国”字,而且还是公主的封号,这就是大不敬之罪了。
方才如此想着,便听景佑帝的声音沉沉响起,风雨欲来之势,“匡者,国破也。你心中无国,笔下自然也无国。”
“陛下!微臣冤枉、微臣冤枉啊!”
“启禀陛下,赵廷臣带到。”
事已至此,景佑帝似是已经没有再召见赵廷臣的打算,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刚要让程昱退下,便见三公主的驸马齐召鸣大胆进言道,“陛下,人既来了,不若听听他如何说,毕竟……护国公主是真的违逆了您的旨意……”
皱了皱眉,景佑帝沉声道,“宣!”
“卑职赵廷臣,参见陛下。”从得知景佑帝要召见自己开始,赵廷臣就隐约猜到了是何事,是以从进殿开始,他的手就没停止过颤抖。
早知今日,昨日便不该一时胆小放公主进去。
如今连御史都跟着掺和一脚,岂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朕命你围禁大皇子府,你胆敢违抗圣命放公主进去,该当何罪?”
“陛下明鉴,昨日公主殿下手持您亲赐的令牌来到皇子府,她说陛下曾亲口许诺,持此令牌,宫中各处随她进出,区区一座皇子府自然不例外……”
众人本以为景佑帝听到这事儿会勃然大怒,殊不知他竟神色晦暗的端坐在龙椅上,沉声追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公主说……陛下您只言府内的人不得随意进出,却未说府外的人不能进去……”赵廷臣将昨日和楚千凝之间的对话一一道来。
越是听下去,景佑帝的神色就越是耐人寻味。
他似是无意向楚千凝问罪,甚至连赵廷臣的失职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喝斥几句了事。
反而是在面对孟绍悭的时候,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孟绍悭心无江山社稷,目无皇室公主,实乃罪大恶极……”
“父皇!”凤君撷忽然开口,“孟大人之罪……罪不至死啊……”
他嫌少在朝中言语,偶尔甚至景佑帝问起他都未必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但今日却一反常态为孟绍悭求情,不禁令人心生疑惑。
凤君撷自然知道他此举不妥,但事到如今,已顾不得许多了。
孟绍悭是左都御史,有保举人才和弹劾百官之用,得他一人,会于自己有很多便利,若就这般失去,未免太过可惜。
何况……
其父孟广文还有用处,若自己此刻袖手旁观,怕是会失了人心。
打定了主意,凤君撷的眼神便愈发坚定,“还请父皇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