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到剧本的时候,贺新以为编剧霍欣是张爱玲的粉丝,但进组拍摄之后,他却发现剧本中所有关于张爱玲当中的元素原来全都出自导演张一百之手。
喜欢张爱玲的通常是女性,比如对张爱玲狂热推崇之后又因爱生恨的亦舒;湾湾那位蹩脚的大龄文艺女青年,贺新心目中永远的女神——林小阿姨;包括蒋文丽那位胖嘟嘟的学渣外甥女,后世被嘲讽“伪文青”的小马等等。
只是他没想到象张一百这样一个半秃、猥琐的小黑胖子居然也是张爱玲的粉丝。不过想想也没错,要不然他怎么能拍出象《开往春天的地跌》这种闷烧、矫情的文艺电影呢?
而且他尤其偏爱张爱玲的《红玫瑰和白玫瑰》。把片中的两位女主角分别设计成一个是平日里看似贤妻良母不食人间烟火的“白玫瑰”;一个是抽烟喝酒市井低俗步步紧逼的“红玫瑰”。
“要么全白,要么全红”,在剧本中对两个女主角的形象设计和场景中都体现到了极致,空白的玫瑰圣经,因而成了点睛之笔。
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代表的是情人,是男人心头的朱砂痔。也正如此,梁晓霞总是穿这火红的衣服,鲜亮的红色指甲,红色沙发,演绎着激情燃烧得爱情。而白玫瑰妻子——千羽却以一身白衣,卓显白玫瑰的纯洁高雅,甚至他们的家也都是白的清雅,容不得一丝红的掺杂。
此时贺新正喘着粗气站在这个白的清雅,容不得一丝红的掺杂的家的门口,面对着刘佳玲递过来的两千块钱。
看守车库的他目睹了刘佳玲用她修剪玫瑰花枝的剪刀划她的那辆奔驰小跑,往车上泼鲜红的油漆,哪怕发现了他,依旧不管不顾歇斯底里地惊叫起来。引来了楼里众多的保安,刚刚下班的胡君,以及来看热闹的林苑和宋嘉。
林苑看到了一脸淡定的宋嘉,下意识的认为这事肯定是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干的,胡君同样看到了宋嘉,但他却痛骂了看守车库的贺新一顿。他可能同样以为这事是宋嘉出于妒忌的结果,他只能把气出到贺新这个小保安身上。殊不知这一切的策划者就是他怀中那个恐惧的发抖的妻子。
贺新至始至终没有辩解,更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也许他以为自己说出来的事实没有人会相信,但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暗恋着这个时常穿着睡衣在玻璃房里修剪玫瑰的贵妇。
按理说阴谋家做了坏事遇上了目击证人应该心虚,而刘佳玲偏偏不,她知道这个小保安经常在楼下偷看自己,而且作为上层人,她天生对贺新这样的小保安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她非但没有心虚,相反当第二次贺新再次发现她准备干坏事的时候,让贺新帮着她一起干。
贺新不忍拒绝,但又不想白干,便提出了一千块的要求,还在刘佳玲鄙夷的目光中一张一张仔细数了一遍。
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当刘佳玲在电梯里颐指气使的让他往自己身上泼红油漆的时候,贺新先是苦口婆心地劝对方,直到对方轻蔑的表示他不干的话,有的是人干。他不想失去跟心目中女神有交集的机会,再次提出了两千块要求。
但刘佳玲最后轻蔑地看着他,说了一句:“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个保安。”
深深地刺伤了他。
按照剧本中描写,他应该和刘佳玲一起坐电梯上楼。
但贺新觉得这么处理有点平,矛盾冲突不够强烈,便提出刘佳玲羞辱他之后,一个人坐电梯上楼,因为在她看来一个小保安不配跟她一起坐电梯上去。
而贺新只能用跑楼梯的方式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然后再开始下面的剧情显得更加合理。
这时候的张一百还算不上大导演,而且野路子出身的他原本就对这种拍摄中的修改和调整持开放态度。
至于嘉玲姐,见惯了香港电影圈的飞纸仔的骚操作,对于临时修改更是无所谓了。而且经过大半月的合作,她已经充分见识了双金影帝的实力,私下里还开玩笑说,每当演对手戏的时候看到他那忧郁的小眼神,像极了自家的梁先生,就是贺新个子太高了,如果矮个十几公分,说不定她真的会认错诶。
刘佳玲住的这套顶楼的豪宅在十八楼,只是门牌号不太好听,1804。原本拍戏完全可以跟剧组一起坐电梯上来,然后准备,正式开拍的时候装作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但是贺新为了效果逼真,一开始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先和摄影师一起在楼梯间里补了几个爬楼梯的镜头,然后待楼上一切准备就绪,真的从底楼一口气跑到了十八楼。
于是便出现了现在这一幕,贺新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面对这刘佳玲递过来的两千块钱。
“这两千块是我们说好的,赶紧去做吧。”说着她又递上了一桶红油漆。
贺新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钱,稍稍犹豫了一下,先从她手里接过油漆桶,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总是高高在上一脸不耐的贵妇。
“拿着呀,愣着干嘛!”刘佳玲皱眉道。
其实她这个表情有些不太到位,好在她是背对着镜头。
贺新并没有去接她手里的钱,而是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要知道物业公司有严格的规定,不经业主的允许绝不能贸然进到人家家里,甚至连在门口窥探都不可以。
贺新从未走进过业主的家,但他却时常听门口开照相馆的林苑跟他吹牛说自己上门去送照片的时候,主人如何如何热情,那些房子里的装潢如何如何豪华,还时常请自己参加party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