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0章
只是尔芙以为去了董鄂氏房里的四爷,这会儿还在前院。
书房里,书案前面,一直跟在康熙老爷子左右寸步不离的大太监魏珠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小太监装束,手中捧着一份赐死乌拉那拉氏的密旨,明黄色金龙暗纹的锦缎封面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四爷早就知道康熙老爷子很快会送下密旨,却没想过这么快。
“皇上特地吩咐奴才转告雍亲王殿下,废弃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事情,到底是不好宣之于口的事情,再拖延下去,难免会夜长梦多,请雍亲王殿下早作决断。”说完,他就将那份密旨送到了四爷跟前儿,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旁。
密旨,说是密旨,还不如说是给四爷的一道准许令。
早已经对乌拉那拉氏失望透顶的四爷,瞧着书案前躬身见礼的魏珠,沉默片刻,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伸手拿起那封轻飘飘的密旨,仿佛捧起了重如千斤的巨石般,另一只手微微颤抖着拿起宫中送出来的秘药,转身交给了身旁伺候着的张保。
皇室没有废弃的嫡福晋,只有病逝的嫡福晋。
景泰蓝掐丝的小瓶里,装着的是让人渐渐衰弱下去的秘药,无色无味,易溶于水,就算是一个体格康健的青壮男子用了药,不出半月就会脏器衰竭而死,这是前朝留下来的秘药,便是再高明的仵作都不可能从尸身上发现疑点,太医也并不会从脉象上,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四爷想就乌拉那拉氏那病病歪歪的身体,怕是都撑不过五天,结发多年的妻子就要离开,他到底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抬手摸着光秃秃的脑门,长叹一口气,起身对着魏珠客气一礼,轻声说道:“劳烦魏公公转告皇上,儿臣知道怎么做,定不会让皇室体面受损的。”说完,他就招呼着张保去安排人动手,而他则借口惦记着乌拉那拉氏的身子,顶着夜色去了正院。
也许就是最后的五天了,他打算好好陪陪她。
这些年,虽然乌拉那拉氏行事越发偏激,手段也日渐阴毒,但是到底是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家事的妻子,他想要给乌拉那拉氏一份最后的体面。
正院,已经歇下的乌拉那拉氏听说四爷过来,心下一喜,忙重新梳妆打扮地迎了出来,她穿着一袭家常袍子,瞧着昂首立在堂上的四爷背影,有些忐忑地整理了下衣裳,掐着嗓子柔声唤道:“爷,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妾身?”
“爷与你是夫妻,过来看看你,还必须要有什么事情么?”四爷没好气的反问道,他瞧着乌拉那拉氏故作贤惠的样子,着实是喜欢不起来,不过属于乌拉那拉氏的时代就要结束了,若说他们走到这一步,也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错,只是到底是错过了挽回的机会,他不能再眼瞧着自己个儿的子嗣受害了。
乌拉那拉氏闻言,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妾身不是这意思,妾身是想着今个儿是董鄂格格的好日子,没想到爷会过来正院,爷这么晚从前院过来,不如妾身让小厨房准备几样点心,陪着爷一块用些夜宵。”
“行吧,准备得清淡些,别太麻烦了。”四爷点头道。
他说着话就揽了揽微皱的袖摆,坐在了堂屋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接过小宫女奉上的热茶,微微抿了一口,却也不知道该和乌拉那拉氏说些什么,只得低头钻研着青花茶碗上的花纹,沉默不语的等着小厨房送来点心垫补一口。
乌拉那拉氏反倒是有好些话想说,尤其是瓜尔佳氏不敬正妻的举动,可是她瞧着身侧四爷不算明朗的脸色,最终将到嘴边的话都压回到了肚子里,免得白白坏了难得和四爷接近的机会,只挑了几样府里有意思的事情,让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但是终归被四爷不冷不淡的态度,弄得有些没滋没味的。
少时片刻,小厨房就送了两道小点心和热粥过来。
两人默默无言的用过宵夜,便也就这样草草洗漱一番歇下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当第二天清晨,四爷留宿正院的消息一传出来,还是让不少人都跌掉了眼镜,一些动了小心思的人,不得不再次考量起了乌拉那拉氏在府里头的地位。
而本以为乌拉那拉氏会趁机教训尔芙的人,又一次失望了。
乌拉那拉氏并没有趁着这四爷留宿正院的机会去刁难尔芙,她倒不是说放过尔芙了,她只是想要好好修复一下自己个儿在四爷心目中的形象,她早起对着铜镜暖暖一笑,很是大方地开了私库,从中挑选了一株上好的野山参,命福嬷嬷给尔芙送了过去,说是给怀孕辛苦的侧福晋尔芙好好补补身子,以显示她的贤惠温良。
“主子,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侧福晋,岂不是白瞎了。”琦珍有些不解的发问道,在她看来,自家主子和瓜尔佳侧福晋那边,已然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再做这些个掩耳盗铃的事情,也不过就是白费心思罢了。
只是乌拉那拉氏闻言,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她并不需要跟琦珍解释她这么做的原因,她是府里名正言顺的嫡福晋,她虽然不喜瓜尔佳氏,却不能太过苛待了瓜尔佳氏,尤其是四爷这般看重瓜尔佳氏,她明白男子对女子的怜惜是很有限的,别看瓜尔佳氏现在仗着丧子的痛苦,好似在她跟前占据了上风,但是她先表现出善意,瓜尔佳氏再揪着这个事情不放,四爷总会有一天厌弃瓜尔佳氏这个无脑的女人,比如昨个儿,她本来还以为四爷会过去好好安抚瓜尔佳氏一番,可是谁能想到……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额娘说的话,居然就这么被验证了。
红绸布包裹着的锦盒,一送到西小院,尔芙就连看都看一眼地丢到了看不见的角落里,她不是个善于隐藏自己个儿内心的人,早已经先一步从四爷嘴里得知四爷要废弃嫡福晋的打算,她能猜出四爷过去正院留宿的原因,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复杂的内心,她既有惊喜,又有恐惧,恐惧皇室的亲情单薄,欣喜她那双没能亲口唤她一声额娘的小九和玖儿可以瞑目。
她深吸了口气,拒绝了见乌拉那拉氏身边的福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