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军棍对于修行者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甚至有的时候军中会专门制造一种精铁铸造的大棒,以求让受罚的修行者也能吃点苦头。可这世上的修行者其实说多不多,能投身军中愿意为国效力的更是有限,因此不管脾气再怎么暴躁的统帅,也知道这些人的珍贵,军中一向对修行者宽容有加,若非犯了大罪都不会随意惩处。
然而项楚的那一掌却像是用上了足七成的功力这几乎就是想把程双斧往死里打了。
更不要提之后还让他硬生生吃了一百下铁军棍。
也许项楚觉得以程双斧的修行境界,不管是接下他那一掌,或是吃下一百军棍都不会危及性命,不过在龙驹看来,终究是罚得太重了一些。
况且连日来黑骑四处袭击粮队,丢了粮草的也不止程双斧这一队。
甚至,项楚为了摸清楚黑骑的意图,故意未作出什么有效部署,而是差人将一些粮草换成了秸秆,摆明了就是送给黑骑们烧的,却为何此次要对程双斧大发雷霆?
龙驹想到这里,缓缓地从怀里摸出一只青花瓷器瓶,从中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顿时,整个大帐内弥漫起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气味。
“这,这是什么?”
程双斧任由龙驹扶他半靠着床头,眼中闪烁起惊讶的神色。
“这是我母亲在出征前给我的,护心丹。”
程双斧的眼神由惊讶变为了难以置信,他以为龙驹只是来看一眼自己的伤势,不曾想身为云麾将军的龙驹竟连自己的家传秘药都掏了出来。
只是很快,他轻笑了一声,坦然地用肥胖的大手捏起那颗小小的药丸,像吃糖豆一般抛进自己嘴里,可能是药丸微苦,他的眉头跟着皱了皱。
“你不是专程来给我送药的吧?说说看,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我做?”程双斧砸吧砸吧嘴,似乎是在药丸里又尝到了什么甜头,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龙驹正在将药瓶揣回到怀里,动作微微一停,随后脸上舒展了笑容,道:“项将军说你深藏不露,我本还辩驳了两句,如今程将军说话直率,我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
“嘿哟?什么大事?还需要劳烦云麾将军亲自来请?别……我老程可没这么大的面子。”程双斧身子往下一沉,又缩进了被子里,只留了个斗大的脑袋在外面,一脸的得意洋洋。
龙驹贴心地给程双斧掖好被角,笑道:“程将军何必妄自菲薄?怎么说,你也是当初国主亲自挑选的将才,我过来请你,也合情合理。”
程双斧显然不领这个情,翻着眼珠子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龙驹也不在乎他话说得难听,至少程双斧没有当场发怒,于是他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昨日,我派出去的人抓到了一员黑骑将领,名叫涂二狗。”
“然后呢?”程双斧眼睛微亮,大概猜到了这位将领之后将要面临什么。
“这位涂将军……是个硬骨头,明明是余大师亲自审问,竟还能在他手下撑过一天一夜才开口。”龙驹抱着双臂,嘴上说着称赞的话,神情却是带着淡淡的嘲讽。
“你们文将说话非得这么一套一套的么?”程双斧瞟了一眼龙驹,“你再卖关子,老子可睡觉了啊。”
龙驹正了正坐姿,道:“从他口中我们得到消息,墨家骑兵最终目标是立壤,之所以四处突袭我们运粮的队伍,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借以转移我们的兵力罢了。”
“立壤?”程双斧一下子扑开棉被,眼神变化,沉思道:“如果是立壤的话……倒确实是个重要的地方。”
唐军此次远跨边境而来,粮草转运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事儿,但麻烦归麻烦,最终这些粮草还是辗转运了过来。
立壤,就是他们一处存粮的大仓。
其中光黍米就足以供给十万唐军,与存粮总数相比,这些日子黑骑四处截杀的不过是个零头而已。如果黑骑真有上万之众,只消一把大火,便能让他们十万唐军都喝西北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