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年节期间,谁家不是一大堆的事务。
要派人去领朝堂核发的过节份例,要接待下头来送礼的下属,要参加各府的宴席和宫宴,要安排祭祀……。
有些有圣宠的人家,还要预备朝廷有额外的赏赐,接待颁赏的天使。
顾重阳这样客气,袁家兄弟们反而不好意思了。
袁伯驹表示不会让袁明珠在娘家久留。
门外,袁明珠失笑。
示意茜罗打帘子。
茜罗上去一步把帘子掀起,袁明珠抬步进入。
屋内几双眼睛齐齐看向她。
袁明珠笑着招呼几位哥哥。
她要是再不进来,几个哥哥怕不是都得被顾重阳这厮哄住了,以后怕是她想回娘家住些日子都不行。
这也是哥哥和丈夫太熟悉亲近的缘故了,大家都知根知底,发生了矛盾也不会一下子就针锋相对起来。
袁明珠捡了下首的一张圈椅坐了,吩咐茜罗:“盛一碗粥给我。”
伸手拿了一双筷子,夹起面前的一个小酥饼。
对哥哥们看过来的目光无辜的笑笑。
袁伯驹几个看着顾重阳挪了一碟笋丝到小妹面前,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沉默下来。
除了鱼以为,笋丝是袁明珠最喜欢的一道菜。
看顾重阳的模样,应该是下意识的举动,怕是他现在都还未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两人的相处,还带着和小时候一样的润物细无声的温馨和默契。
看这样子,袁家兄弟都觉得两个人即使真的发生了什么矛盾,应该问题也不大。
大概还和小时候一样,前头刚打得一锅粥,他们还正在担心得不得了呢,人家两个倒好,已经头碰头凑一起喁喁哝哝说悄悄话去了。
袁氏兄弟不担心了。
郑白驹眼神微闪,大抵也想通是他误会了。不过是误会也好,总比小妹跟她女婿生龃龉强。
席上恢复安静,倒是真有了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剩下细微的碗箸碰撞声。
顾重阳一边把袁明珠喜欢吃的碟子往她面前挪了挪,一边视线扫视着几位舅兄。
都说打虎亲兄弟,这话果然不假。就几位舅兄,七嘴八舌之下他也不是对手。
不像他,就他一个,双拳难敌四手。
暗叹一声,亏得他还有个小叔,亏得他跟明珠没有真吵架,亏得几位舅兄都斯文懂礼,不然更显孤立无援。
顾重阳正艳羡着袁家兄弟团结一致,就听袁伯驹说道:“这次几州官场动荡,复生你如何看?”
顾重阳把夹起的小菜放到粥碗里,“皇上之前亲自过问了几地官员的考评,这些都是能吏。”
皇上开始反击了,把临近各王封地的进京必经州府都换上他自己的人手。
过完年人就该陆续去上任了。若要阻止如今就得下手,再推就迟了。
可那几位王爷会阻止吗?
他觉得不会。
因为虽然看似大家都一样被监控着,但别人要想搞点小动作只需绕道而行,只有晋王府一家,出晋地避无可避。
可别人都不反对只晋王反对?
晋王也不敢。
皇上心思未定,储君之位悬而不决,哪家也不敢这时候乱动,恶了皇上是小,怕是要绝了被立储君的可能。
各家争相表忠心表孝心,导致春熙宫的消息都不好打听了。
顾重阳:“今日这道小菜有点辣。”
把菜里的姜丝挑了出来。
他的意思大家都听懂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只袁少驹,“辣吗?我觉得还好啊!”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错,又拿筷子夹了些放到嘴里细品滋味。
吃完了咂咂嘴:“好像……,不过还好,不是太辣。”
顾重阳点头:“嗯,还好,不辣。”
袁家兄弟无奈苦笑。
袁少驹看着顾重阳方正的面孔上一派煞有介事,似有所悟,心虚的躲闪开他二哥瞪过来的视线。
袁明珠低头喝粥,不掺和。
他们吃早饭的时间,三个人正在准备过江。
两个人押着一个妇人正在等船,那妇人正是惟志院里的邱氏。
押送她的一个似乎是个牙子,另一个表情中年男子冲着芦苇滩轻啸一声。
江岸边的石矶怪石嶙峋,江水拍打着江岸,风呼啸而过,吹得江滩上干枯的芦苇几欲倾倒。
风吹透了身上的棉衣,寒风刺骨。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不安,邱氏看着眼前的情景瑟缩着身子打着寒颤。
这里并非是旅人们日常过江的渡口,周遭除了他们这些人再无其他人。这让她十分不安,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船大概之前就藏在芦苇滩里,中年男子轻啸过后不久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一艘不算大的乌篷船。
身后的人推了邱氏一下,“赶紧上船,愣着干嘛?”
邱氏踉跄着往前扑去,差点栽倒,心越发沉了下去。
邱氏心知不妙,今日上了这船大概就别想下船了,将将站稳就脚步微移,眼睛慌乱地扫视四周,准备择路而逃。
很快她就知道了,她今日除非上天遁地,否则无路可逃。
前方是惊涛拍岸,风卷起的水浪撞击江岸的同时,大量水溅到岸上,变成冰凝住,天长日久,形成石笋一样的景观。
足可见水温和气温之低,从水中逃生根本不可能,人下去会很快冻僵。
水面之上,小船随风飘荡。
船家身穿蓑衣,头戴斗笠,倚橹而立站在船尾并未移动,。
不动比动更可怕,更糟糕,代表着对方根本不怕她逃,因为笃定她逃不了。
绝望,漫天飞舞,就如同江上的雾,让人透不过气来。
邱氏身后的两人呈犄角状,两者夹击,堵住她欲逃走的路线。
路上跑不了。
水上?
邱氏还没有自残式逃遁的勇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半提溜着半推搡着送上船。
袁明珠乘坐的马车在尚未化冻的路上慢悠悠行驶中,同一时间,邱氏他们乘坐的小船到了江心。
船家戴着的斗笠已经摘了下来,从额头到眼角下方,一条两寸余长的伤疤,像是条蜈蚣趴在上头。
船家站在船尾,一边跟押送邱氏的两个人谈笑风生,一边拿着橹轻击江面。
船上已没了邱氏的踪迹。
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橹的下面泛起一串串的气泡。
此时,邱氏的意识已经混乱了,她记得自己已经传递了消息出去,请大胡氏派人过来解救她。
救她的人该到了吧?怎么还没来?还是大胡氏敢违背娘娘的命令?
“娘娘!”
邱氏呢喃了一声,水面再次泛起一串气泡,然后归于平静。
城内的风没有江面上大,雾气也更淡。
安阳侯府,顾宪刚起床,正由两个丫鬟伺候着穿衣裳。
他张着两条胳膊,让墨云替他系着腰带。
墨云从他背后递送腰带,整个人偎到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脯。
顾宪的胳膊落下来,墨云系腰带的动作被扰乱,整个人就像被拥在怀里。
外头丫鬟禀报:“公子,成瑞来了,侯在外头求见公子。”
顾宪微怔,成瑞被他派去盯着惟志院那边去了,此时过来,是那边有消息了?
墨云的脸红晕升腾,含羞带怯。就听到二公子吩咐:“让他进来。”
又不耐烦的对她和另外那个丫鬟挥挥手:“你们出去。”
之前的暧昧就如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