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在送衣裳过去的时候,听了几句掌柜在跟一个陌生声音的对话。
“我只能帮你把人带过去一趟,能不能见到安阳侯世子夫人就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我不能打包票。”
“只要你们能把人带过去就行,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来。”
“奴家进去以后,看到的屋里有两个生人,其中一个就是说话的男人,大概四旬上下,留着一小撮胡子,另外一个是个婆子……。”
听到此处,袁明珠往郑妈妈看了一眼。
郑妈妈会意,马上问道:“那婆子什么样,是什么人?”
“什么人不知道,就是看着掌柜他们对她非常恭敬,称呼她为姑姑。”
顾重阳抬眸往郑妈妈快过来,眼神锐利,藏着利刃一般。
郑妈妈忙追问:“是不是穿着褐色褙子,长脸白面皮?”
“嗯,”女子点头。
可不是长脸?那女人的长相十分有特点,她一眼就记住了。
女子似乎感觉到了屋内气氛紧绷,紧张地抬往上首看过去。
袁明珠冲她笑了笑,又问了些细节。
女子也勾着唇角回了一个笑。听着对方的声音里带着和年龄相符的稚嫩,清脆而悦耳,熨平了她心底的紧张。
平静下来又想起一事。
袁明珠看出她有话要说,以为她担心暴露,安慰道:“不要担心,我这院里的人口风紧,不会传出去,没人能知道你来过。”
女子并未辩解说自己没担心。
她确实担心背叛东家会被处罚,漕帮处罚内奸从来没有心慈手软,基本都是三刀六个洞之后沉河。
她来之前就没打算能活着。
去找她的人答应若是她死了,会替她赎回她闺女,她才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她知道,仅凭着她在玥蚨斋挣的那点微薄的工钱,这辈子她也挣不上女儿的赎身钱,她只能铤而走险。
她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姑娘大起来,待在那地界没有好。
她是渔家女,从小被卖到婆家做童养媳,只是婆家刻薄,她打小身子骨枯损厉害,生了一个女儿后又失于调养。
生完女儿后好多年再无动静。
婆家最终没了耐心,把她和她女儿一起卖到了花船上。
她挣扎出了那地界,却无力带走女儿。
如今听到袁明珠保证不会暴露她,笑意深了些许。
她这一笑,消瘦的脸庞上皱纹像是刀刻一般。
“还忘记说一件事,今日午时铺子里来了个男人,掌柜的称呼他三当家,掌柜的从您府上回来的时候,那婆子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只有掌柜的自己拎着个墨绿色的包袱,脸色不太好看,
回到铺子里就进了三当家的房间,门窗都关上,门外还有人守着,两人在屋里待了一炷香的工夫。”
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三当家是男的。”
玥蚨斋的掌柜有两个人,一个是大掌柜,统管着布庄和裁缝铺。
裁缝铺这边接待的女眷多,普通人家舍不得花钱请裁缝,都是家里女人做一家人的衣裳,会光临他们铺子的一般都是高门大户的女眷。
为方便接待客人,玥蚨斋裁缝铺这边的掌柜是个女人。
白日里孤男寡女的,确实不寻常。
郑妈妈接到袁明珠的示意,问起关于三当家的情况。
她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一些皮毛。
正询问着,门帘被人从外头掀开,春韭拎着水壶进来添茶。
春韭添完茶就垂手立在一旁。
正常情况外头不会过来打扰,除非有紧急情况。
女子知道的有限,再问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顾重阳示意郑妈妈结束问话。
待把人送出去,袁明珠往春韭看去,春韭回道:“小舅爷使人送了一筐石榴来。”
临近年关,各路进贡的贡品和年货都在陆续进京,惟志院也收到许多。
袁明珠这两日理事,也在分配这些东西。
有些送给亲朋故旧府上,有些送去箭子巷,还要留足府里过年用的,耐存放的放入库房。
有来有往,各家得了新鲜物件也会差人给他们送来。
但是,也没有这么晚送来的。
袁明珠和顾重阳一样,扭头往窗户外看去。
外头已经夕阳西下,就算是有雪色映衬,也只能看到些微的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