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天阴沉下来,耳畔传来沙沙的声音,天空开始飘落雪珠。
郑白驹伸出手,接住一颗雪珠,雪融化成透明又晶亮的水珠,从他细长的指尖滑落。
明珠小时候就喜欢伸出小手去接雪花,雪花若是不立即融化,她还会虔诚的对着手心哈一口热气。
小小的粉团一样的小姑娘,嘟着水润的唇,曾经是拂开他生命中冰冷阴霾的一束温暖。
好像只是转眼之间,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有了站在她身旁的那个人。
而他……,
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跟她错身而过……。
再想回头的时候,发现已经迟了。
错了就是错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一次错,就是一辈子。
有时候最好的守护,是站在远处默默祝福。
最诚挚的祝福,是别去打扰她的幸福。
雪珠落在抬起的脸颊上,变成水珠,混着温热的眼泪慢慢滑落。
走在前面的袁少驹也发现下雪了,回头惊喜的喊道:“下雪了!”
“下……。”
看到他落在后头,脸上似乎有水渍,声音顿住。
袁少驹楞楞地看着他,让其他人也往他看过去。
郑白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露出个笑容,“雪都落到我脸上了。”
在这的几位情商都不低,不会去质疑他的说法。
就连最傻白甜的袁少驹,也只是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说:“下雪了,要不不看了吧?”
下人们却在此时适时地送来了伞。
郑白驹知道大家这是顾虑他的心情,笑着道:“看看吧,也快到了。”
此行很简短,想来是大家也没有逗袁幼驹的心情,打算匆匆过去又匆匆回来。
倒是袁幼驹,因为来到一个新地方怕它跑丢了,被拴在袁末驹石槽旁的柱子上。
它野性难驯,之前没人来看它还罢了,现在来了人又要走,招惹了猴就想走?你们调戏猴呢。
它又惯会碰瓷,看到人走先是窜到横木上龇牙咧嘴的叫,再看没有效果,直接往地上一滚,抱着袁少驹的腿撒泼打滚。
顾重阳没法,只能吩咐人:“牵了送夫人那边去。”
马夫奉命把袁幼驹送去内院。
听到马夫复述了袁幼驹的所作所为,袁明珠拿起手边的书敲了它一记。
这小东西,越长大越猴精猴精的了。
快管不了了。
“放在这里,你先忙你的去吧。”
郑妈妈端了茶家里,“我带它去洗洗,洗干净了给您送回来。”
唤了个婆子和小丫头进来帮忙。
婆子是惟志院原本的下人,为了尽快融入惟志院,袁明珠吩咐郑妈妈他们多主动跟惟志院的人打交道。
一些活郑妈妈就会让两边的人搭配着做。
那妈妈伸手去牵袁幼驹。
袁幼驹跟她不熟,往旁边躲,想躲到袁明珠身边去。
它之前在马厩住着,郑妈妈她们怕它蹭脏夫人的衣裳,忙帮着拦它,几人一起把它抓住,准备带去清洗。
“啪”
什么东西掉落在青砖地面上。
小丫头捡了起来,看到是个黑不溜秋还破了的泥叫叫。
袁明珠本来没有在意,只看着袁幼驹,叮嘱它不许咬人。
小丫头嘀咕了一句:“哪捡的?”
袁明珠的眸光无意间扫过,看到一个眼熟的颜色,还是眼熟的形状。
微微愣了愣,不知道本该在六哥手中的泥叫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袁幼驹在哪捡到的?
向小丫头伸手,把泥叫叫拿过来。
确实是她小时候六哥送给她的那只没错。
把泥叫叫握在手心里,打算等待会见到郑白驹问问。
只是等袁幼驹被洗干净送来,她哥他们也没回来。
袁明珠指挥着人起一盆炭火给袁幼驹把毛烤干,吩咐夏溪:“去看看世子和我哥他们去哪了?”
他们说是去看袁幼驹,现在袁幼驹都被送她这儿了,人还不见踪影。
看看外头,雪越下越大了,这会工夫院子里已经积了一寸余厚的雪。
只是没等夏溪去呢,让人给她拿把伞过来的工夫,外院就使了个婆子过来传话,“世子让告诉夫人,世子带着几位舅爷去外院书房喝茶了。”
袁明珠对顾重阳没说一声就去了外院有些诧异,不过面上未表现出异常,说知道了,又嘱咐了些让外院伺候的人给多备个炭盆让屋子里暖和些,下雪路滑让舅爷他们早点回去之类的话,就让人送婆子出去。
待人出去,袁明珠把之前放在桌上的泥叫叫拿起来在手中摩挲了一会,把泥叫叫拿给春荞,“放到大的首饰匣子里去。”
春荞心里疑惑这么个破玩意为何要放进首饰匣子里?
大的那个首饰匣子足有十二层,像个梳妆台那般大。
是太爷专门找了工匠定做的,据说以前太爷的母亲就有这样一个首饰匣子。
小姐说这个首饰匣太大了,放在卧房里太占地方,就让人搬去了库房里,卧房里只放了一只小的。
虽然放进库房里,里头所放的首饰也件件都是镶金嵌玉。
不过谨守规矩,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打听的不要瞎打听。
应了是就去办了。
春荞出去以后,袁明珠在屋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按下了让人去看着她哥哥们什么时候走的打算。
顾重阳突然改变主意带人去了外院,怕就是那只泥叫叫惹出来的,她还是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虽然没安排人去注意着,但心里依旧压抑。
成年人的世界就变得复杂得多,太多情况需要顾及,没有谁能再随心所欲。
跟下面的人说了她要躺会,不让人打扰她。
郑妈妈有心想说回头还得去送客人,此时睡觉,回来还得重新梳妆,怕是来不及。
但是看着她平静却似酝酿着暴风骤雨的面庞,长出一口气把床帐替她放下挡好。
袁明珠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只是看着帐子顶上发呆。
外院书房里,郑白驹看着打发人去内院送信的顾重阳,暗自叹口气,后悔没有管好自己的情绪。
本来已经打算好了,不给她招惹麻烦,只远远看着她,知道她过得好就行了。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只以后该离得她更远一些,再远一些,谓之为避嫌。
所以说了一会话以后,郑白驹道:“今日感谢顾世子贤伉俪的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