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中心的准夫妻俩,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轿子前头,一个盖着红盖头坐在轿子里。
为了显示喜庆,抬轿的小伙子们随着喜乐声把轿子摇摆出夸张的幅度。
轿子里坐着的人像是被摇晃的琉璃瓶里的琉璃珠,不停的碰撞着轿壁。
坐在轿子里的袁明珠苦巴着一张小脸,根本没有笑容,也不知道那个说她笑的人从哪看出她在笑的。
刚绞过的小脸虽然抹了香脂,虽然被晃得七荤八素的,依旧火辣辣的疼,她笑得出来吗?
手里抱着盖着口的代表三缄其口的瓷瓶,想扶着轿壁都没有空余的手。
都说结婚这日最清闲自在的就是新媳妇。
她只想说:屁!
最受罪的是她才对。
她估计这会肩膀都撞青紫了。
坐在轿子里对顾重阳咬牙切齿着:这狗男人,看把她晃成这样也不知道说句话!
就算不说句话,你装着不乐意这门亲事走快点也行啊!
走快了这些臭小子不就没办法一步三摇了嘛。
刚刚在他们家倒是装得人模狗样,拉着张驴脸,堵门的人看到他那张脸,都没敢太刁难他们,接了红包就把门让开了。
这会子倒是不拉着脸了。
其实袁明珠看不到,外头的顾重阳还是那张棺材板脸。
顾重阳此时心里不单是心花怒放,他心里是五彩的烟花在依次爆开。
为了不让人看出他的喜悦,不让唇角勾起,他只能板住面孔,抿紧嘴角。
看着就像是谁欠他两吊钱没还。
袁家跟着轿子的几个小丫头都被他吓得大气不敢出了。
待顾重阳发现那帮坏小子戏弄他媳妇的时候,迎亲的队伍都过了织锦坊了。
顾重阳那个气哟!
只恨不得把这些坏小子挨个暴打一顿。
脸也拉得更阴沉吓人了。
他也没敢替袁明珠说话,就如袁明珠想的那样,拿着马鞭抽打了座下的马一下,双腿一夹马腹,“驾。”
轿子里的袁明珠马上就感觉到没那么晃了。
他们两口子舒服了,可苦了跟着队伍走的人。
尤其是抬轿的那八个,抬着轿子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待到了安阳侯府,一个个累得呼哧带喘的,大冬天汗湿重衫,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还有个靴子都快跑丢了,一路趿拉着过来的。
安定侯府的人见此,十分满意。
胡维昆捋着他的胡须,“吉时到了吧?到了赶紧开始吧!”
十分焦急,未免夜长梦多,催着赶紧成礼。
主持婚礼的人也要看着他的脸色,也不管吉时不吉时,“到了,到了。”
顾重阳手里就被塞了一只弓和三根去掉剪头的羽箭。
待射完了轿帘,把弓箭递给旁边的人,撩起长袍的衣摆,冲着轿帘踢了一脚。
众人就看到轿子里一只绣鞋也不甘示弱,回踢了一脚。
“哈哈哈。”
……
周围爆出笑声。
“这新娘子挺厉害的啊!”
“性子怪烈呀!”
……
顾重阳借着低头整理衣摆,唇角微微翘了翘。
手里被塞了一截红绸,牵着袁明珠跨了马鞍,又跨了火盆。
每完成一个环节,他的心跳就快几分。
他做了那么多安排,就是等着今日。
待礼成,明珠就是他的妻,陪在他的身边,照亮他晦暗的人生。
她会是他的光,他的温暖……
他会给她遮风挡雨,封妻荫子……
“一拜天地……”
司仪拉着长腔喊道。
两个人跪地叩拜。
“二拜高堂……”
袁明珠被喜娘扶着跪下。
红绸的那头没有动,她从盖头的边沿看到,顾重阳没有跪。
他们前头,一张椅子是空着的,另一张椅子上坐着个穿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女子。
这位应该就是大胡氏了,袁明珠想着。
袁明珠看不到众人的表情动作,但是她能听到观礼的人群像是炸锅了一般。
顾重阳站着没动,更没有跪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即便他未发一语,他的表情和动作也足以刺激得胡氏暴躁。
胡氏一怕桌子站起来,“我是你爹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头夫人,朝廷赐封了诰命的……。”
顾重阳理都没理她,转身吩咐道:“开祠堂,把我娘的牌位请来。”
胡氏起身去拦:“我看谁敢?”
胡维昆拧着眉头,给不知该如何处置的司仪使了个眼色。
司仪哪知道他这眼色是什么意思啊?
之前都没人跟他说过万一出了岔子该如何处置。
别人家要是这种情况,反正儿子媳妇都不是亲的,做继母的巴不得把婚礼搅合得一团糟。
新人敢闹,她们就敢闹得更狠,对峙着让婚礼办不成才好。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面子不能丢。
娶亲的小辈为了万事顺遂,一般就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待婚礼结束了再带着新妇去祠堂给亲娘上柱香就是。
但安阳侯府这种情况,谁能拿准他们谁更加不想让婚礼顺利进行?
胡维昆给司仪递眼色没起到作用,司仪呆愣愣地没有动作。
无奈之下,只能给他夫人又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制止胡氏。
汪氏也不想做这个恶人。
可她不敢不做,走上去拉着胡氏的胳膊,“妹妹快坐下歇歇,他们小辈不懂礼数,你做长辈的让让他们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非得挣这些虚礼?”
胡氏正是气头上,再听着她这番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话,直接暴跳如雷。
“啪”
一个大耳刮子抽在她脸上。
胡维晟觉得胡氏太不知道轻重了,指着他大嫂身边的丫鬟婆子,“大喜的日子闹什么闹?还不赶紧把姑奶奶搀扶一边去?”
二老爷一发话,丫鬟婆子一拥而上,把人连拖带拽给弄出去了。
安阳侯府的下人,都被顾重阳恫吓住了,缩着脑袋也不敢上前。
有手脚麻利的,很快就把顾氏的牌位请了来。
婚礼继续进行。
观礼的人看着这一幕,彻底安静下来,婚礼现场陷入诡异的静谧。
除了汉阳公主几位知道内情的,其他人都猜不透安定侯府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袁明珠今日扮演的就是个牵线木偶,让跪就跪,不用有自己的想法。
透过盖头边缘,看到顾重阳跟她并排跪下,照着喜娘的指示拜了顾氏的牌位。
朱红的牌位静静地立在椅子上,这一回合胡氏又输了。
这牌位以后才是她婆婆,至于胡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