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万大军在十多日内陆续开拔北去,幽州城也就从之前的喧闹变得安静下来。
不过并未随军北伐的李凌却并为因此就空闲下来,相反,现在的他比之前更为忙碌。因为大军后勤,幽州诸事,种种关系到北伐成败的各种或大或小的事务其实都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大军进入草原时已经随同带了超过三月的军粮物资,但显然只靠这点补给是远远不足以让越军大破鬼戎,甚至灭其全族的,所以这就需要身处后方的李凌为他们提供源源不绝的后勤补给了。
而相比于从中原把物资运到北疆,将各种物资送入草原,送到前线军队手中的难度无疑要大上数倍。光是地理路途上的生疏,就够李凌派出多路人马加以深入查探了,更别提一旦战线拉长,后勤路线随时会遭遇小股鬼戎军队的偷袭了。
所以在大军北去的同时,还有奉李凌之命跟随,探明前路情况的斥候人等,他们会在随行一段路后,转回幽州,并把相关地理状况全数回报,再由他经过考量后,制定出一条更快更稳的运粮路线来。
光是这一项差事就让李凌殚精竭虑了,可事实上他现在手头的差事却还有许多。比如催促后方把更多的粮食物资运来幽州,毕竟只靠现在幽州的存粮是不够打这一仗的。尤其是当粮食物资真正开始转运,只那些运粮队伍自身的来回消耗,都已经不下于前线所需了,这笔开销自然也得靠李凌精打细算了做出安排。
还有就是幽州本地的各种事务,也需要他和当地官员商量着决定。
随着幽州大捷,北疆渐安,之前不得已背井离乡安置他城的幽州百姓又都按批而回。对这些人,官府自然不可能把他们拒之门外,自然得好生查问安顿,同时还得拿出一部分钱粮来弥补他们之前的牺牲。为此,还得辨明这些人的确凿身份,不让某些别有用心者钻了空子。
而等到半月后,中原更多的粮草物资开始运到后,李凌身上的责任就更重了。抽查物资是否存在问题,安排这些远道而来的民夫力役们在幽州暂时安身,既要供给他们吃喝用度,还得防着这些从各处而来的青壮男丁们在城中闹出什么违法事情来……
可以说,在进入七八月间后,李凌是完全在忙于处理各种琐碎小事,让他片刻都不得闲,比之前在地方任官时不知要难多少倍了。
而随着八月将尽,又有大批中原官军受命赶到,帮着守御幽州一线的各处关城时,李凌身上的事情又多了一倍。到最后,让他连吃饭时间都抽不出来,更别提抽空给家人去信报声平安了。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李凌此时最重视的,还是军粮的调动情况。把物资转运向北的路线已经不断完善开辟,可问题在于,已入九月,幽州的存粮也就多了三成,虽然人来了不少,可那些民夫的运量却是不够,根本没法给前线送去数月之粮啊,这让李凌大感头疼,几次给京城去文,结果也是没个满意答复的。
实在是因为从陆路运粮速度虽不慢,运量却是过少。而且湖广江南等产粮地又离着幽州过远,只靠陆上运粮实在太过艰难。至于从水路走,今年又雨水不丰,进入秋天后更是到了枯水期,漕河水浅,根本行不得大船,如此一来,大批军粮都被耽搁在路上,短期内却没法送抵幽州了。
“怎么会这样?之前朝廷不是已经有所准备了吗?怎么事到如今,却跟我说这个?”李凌看着手上的回执,拍案怒斥。
下面站着的户部官员脸上有些尴尬,只能行礼道:“李大人息怒,实在是路上艰难,我们想尽了法子也不能加快运送速度啊。而且您也知道,受命运粮北来的都是普通民夫,而且数量庞大,就是随行的那些官兵差役们,也不好真对他们动粗,不然可能生出乱子,闹出更大的祸患来啊。所以还请李大人您多多包涵……”
“我能包涵,前线将士能包涵吗?”李凌再度怒斥道,“你们户部上下都是做什么吃的,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李大人,您这话就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身在幽州不用管那几万民夫运粮自然可以张口说什么办差不力,可我们的难处您又能知道吗?”这位户部官员也有些恼了,当即站直了身子反诘道。
虽然李凌现在是大权在手,还有二品三司使的身份,可既然不是户部上司,对方还真就不是他惧于他。李凌一听这话,双眉更是一挑,便要发作,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了下来。
他很清楚这不光是对方一人的态度,而是整个户部,乃至京中大多数官员对自己的态度。这次自己迅速升官,显然是遭了人妒了,尤其是对原来和自己有些关系的户部和转运司的官员们来说,他现在三司使的身份,更叫他们难以接受,那可是两个实权衙门的顶头上司啊。
要知道在此之前,户部也好,转运司也好,都有各自的职权在手,只需要跟皇帝或政事堂负责即可。现在倒好,居然又多出他这么个上司来,而且还是以前的同僚下属,大家心中的别扭不甘自然不用说了。
嫉妒心会让他们不自觉地就想坏了李凌的大事,要是让他在军粮供应上出了岔子,甚至造成前线的北伐失败,那就更好了。因为一旦如此,李凌必然首当其冲,追究之下,什么三司使的官职自然要被废去……
至于什么北伐大事,家国利益,在绝大多数官员眼中,又哪有自身利益来得重要呢?反正北伐败了也不是末日,之前的大胜不是能确保北疆十年以上的太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