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本是我儿大有的,他带了妻儿去了县城谋生,所以这儿就空了出来,你们正好住这儿。”老人随口介绍道,然后帮他们开门,露出了里头颇为空旷的空间,几乎没什么家具,倒是有几件生锈的农具。
见李凌他们略有些奇怪,老人又苦笑道:“这大半年里遭了灾,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差不多了,所以只能委屈各位就在这儿打个地铺吧。被褥什么的我倒是能凑出一些来……”
“不劳烦老人家了,我们随身就带着。”李凌不以为意地摆了下手,“对了,都忘问了,不知老人家贵姓大名啊?”
“呵呵,小老姓钟,可不敢称贵……那你们先歇着,待会儿小老再把吃的送过来。”
“好,有劳老人家了。”李凌答应着把人送走,然后其他人则在这小院各处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从马上取下被褥等物,安顿起来。
等他们在几个屋子里都铺好被褥后,那钟老汉也端了个托盘过来,脸上依旧是歉意而谦卑的笑容:“家里吃的实在不多,只有这点糙米粥,还有一点野菜可以待客,还请你们不要嫌弃啊。”
“我们哪儿会嫌弃啊,能有吃的就不错了。”李凌说着率先接过一小碗粥汤,其他人见大人都这么说了,自然也没有异议,纷纷拿过吃的。
这点食物确实过于寡淡,而且也太少了些,只两口下去,粥和菜都被吃了个干净,几人肚子却还没半点饱的意思呢,这让老人有些尴尬,走又不好,竟有些发呆。
李凌见此,便随口道:“老人家不必愧疚,我们在湖广走这一路,也就在您这儿吃了口热乎的。对了,我听说去年这儿便遭了灾,导致粮食绝收,百姓困苦,可是真的?”
这才是他进入村子里住下的真正目的,只有与这些最底层的百姓说话,才能掌握灾情真相。
“自然是真的,各位也瞧见了,我们家是真拿不出什么吃的来了。要知道我钟家在原先也算殷实人家,可那天杀的蝗虫一来,再加上官府催着要税,一下就把我们的存粮都给掏空了……正因如此,我那两个儿子才会拖家带口地去县城里找事做,还不是为了弄口吃的?”
李凌的眉毛顿时一跳,一旁的杨震反应更快,顿时吃惊道:“你们都遭了灾,粮食绝收了,衙门还来催收粮税?”
“哎……这有什么法子,这就是王法规定的呀,要是不把粮食交上去,那结果就更惨了,就跟旁边的冯家似的,三个儿子都被抓了去,到现在还没放回来呢。”老人叹息了一声。
李凌眯了下眼:“那官府就没有想法赈济你们吗?没有拿银子或粮食给你们?”
“这个……去年时是真没有,不过年后正月里,倒是有过这样的事情,只是那点粮食根本不够吃的,每户不过区区十来斤,还是糙米。这个就是了,之前我和老婆子还舍不得吃呢。”说着,他又指了下刚才被大家嫌弃的米粥。
这话让几人的老脸为之一红,自己看不上的食物原来已是对方家中最好的了,李凌也欠了下身:“老人家,这似乎有些不对啊。就我所知,朝廷赈灾素来就是有规定的,至少一人每月都能拿到二十斤以上的粮食,怎么到了这儿却削减了许多?”
“有这样的规定吗?小老是真不曾听说过。要真如此,咱们村子也不会在这段日子饿死好几人了。”
“村子里还有人饿死了?有多少?”
“有两家人,一共七口吧……他们本就家贫,去年一绝了收,连点保命的粮食都没有……不过后来官府来过,不让我们把这事随便乱说。”老人说到这儿,想到了自己已经说漏嘴,一脸惶恐。
就在李凌赶紧安慰对方,并想趁机再套问出点东西来时,外间突然响起一个略显霸道的声音:“老钟头儿,你家里来了外客,为何不来跟里正禀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