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府衙后堂。
马邦文习惯性地早早起来,正在厅中用着早饭,脑子里则转到了那个从京城来的李大人,现在事情到这一步,看样子他应该待不久,就要离开应州了吧。
刚想到这儿,一名亲信便匆匆赶到了门前,满脸慌张道:“老爷,出事了。那京城来的李大人突然派人去胡家,把胡大人给拿下了……”
“嗯?这是闹的哪一出?”马邦文有些诧异地把碗筷一搁,没心思再吃东西,便即起身,“叫人去馆驿问问,他李大人凭的什么随意拿我府衙的官员!”边说着,就要往外走。
才到门口,他就听到了外间突然一阵喧闹,眉头一皱间,刚欲发作,就瞅见又有几个下属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立在前后衙之间的院门前便大声招呼道:“大人,那京城来的李大人突然闯进衙门,说是要在此审案,下官等根本拦不住,还请大人做主啊。”
“简直胡闹!”马邦文的脸唰一下就阴沉了下来,这下再没有了迟疑,快步赶到院外,没理会下属的见礼,只道:“他进到府衙了?人在哪儿?”
“就……就在大堂那边……而且,而且他还放了话,让不少外间百姓都进衙门听审。”
这下马邦文可算是明白了眼下不断传来的喧闹是怎么回事了,不只是衙门里的官吏在作着劝阻,还有那一干百姓进入府衙后的动静啊。当下,他便是一声冷哼,再按捺不住,大步就往外去,目光随意扫过几人,口中骂道:“一群废物,自己的衙门都守不住,让本官还怎么用你们!”
众人纷纷低头,不敢吭声,只是脚步紧跟,很快就到了有些混乱的二堂,不少早上到此的官吏都跟没头苍蝇般乱窜,直到见着知府大人一脸阴沉的过来,才乖乖停下施礼,一脸的惶恐:“大人,前头已经被李大人带人给占了,咱们府衙的人想作阻止,都被那些卫兵给驱赶……”
“哼,没用的东西,本官这就去会会他。越俎代庖,这就是他们京官的架子吗?”马邦文顾不上发落下属,快步朝外走去,同时心里却是阵阵发紧,脑子里已转到了某人之前点拨自己关于李凌的一些习惯和手段来——
“这个李凌年轻而气盛,素来吃软不吃硬,犹擅于理财查账。你若是服个软,再与他好生结交,或许还能应付,若是真强硬与之为敌,以他现在的身份实力,怕是没有胜算。
“不过,他依然算是个能讲理之人,只要你占了理,或可使其知难而退。但也须防他兵出奇招,最好的法子就是时刻盯紧,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这番告诫提点有部分马邦文是听进去了,也在此番应对中用上了。但有些,他却不以为然,也不准备用,比如一直盯着李凌及其下属的举动什么的,可现在他却感到后悔了,因为都不知道李凌为何突然来这么一招呢。
穿过二堂,绕过两座亭子,便进入到了大堂所在。这儿算是整个府衙里占地最大的一块了,一座气派不凡的厅堂坐北朝南而立,前方是一大块的广场,此时广场上赫然有数以百计颇为兴奋的百姓,而且还有不少人正闻讯赶来,几乎把个广场都给填满了。
应州府衙都有数年未曾公开审案了,现在事情一传出去,自然引得人人关注,个个兴奋,议论声响作一片,这些人甚至连知府大人到来都未曾发现。直到有差役大声喝叫开道,他们才慌里慌张地纷纷下拜,还有不少人都以为今日在大堂公审的是马知府呢。
马邦文的脸色越发阴沉,却没理会这些百姓,而是直奔大堂,到了门前,喝退那些围观的百姓,才瞧见里头李凌已衣冠齐整地高坐主审官的位置,而下方多是他的亲卫人等,还有胡义,正狼狈地被按跪在地,听候审问呢。
此时李凌正盯着他:“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妄想抵赖吗?本官这儿可是有人证的,来人,把庞四海几人给我带上来,与他对质!”
马邦文的眉眼猛然一跳,终于按捺不住,一步迈入公堂,大声道:“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知府,你可来得正好,本官正想让人去请你前来呢。”李凌当即冲他一笑,却没有半点起身或是不安的样子,“这个胡义,本官已经查出他居然杀人毁尸,实在罪不可赦,所以特在此借你的公堂一用,审问一番,还望你不要见怪啊。”
“李大人,你只是奉了朝廷之命敦促军粮调度的,哪来的权力过问我府衙之事?更别提这般无所顾忌地审问我府衙官员了!”马邦文不再客气,立马质疑道,“别说他胡义一直以来都勤勤恳恳并无过犯,就算有错,也该是由我这个上司知府来定他的罪,而不是由你这个外人越俎代庖!李大人,你这么做不嫌手太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