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除夕年节已近在眼前。
若是其他时候,若是寻常人家,家中必然已满满的都是年的味道,全家团聚地等待过上一个好年了。
可今年的李家宅子里却与别家不同,虽然一样到处张灯结彩,后厨更是准备下了诸多佳肴美酒,各色食物,库房里用来做新衣的布匹和绸缎也堆得老高,但家中上下却并无多少喜庆之意。
因为大家都已知道了一个事实,老爷即将离开京城,前往北方,而且是在年前,准确点说,就是这两日里。
当自家老爷因为那起杀白羊的案子而被罢职,只能做个闲散官员在家中逍遥时,下人们都为他感到不平,也担心李家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而到了现在,老爷重新得到朝廷启用,而且还升了官,大家却也没能高兴多少,反而愈发担心了,因为那可是去北疆啊,那可是去和凶悍善战的鬼戎人作周旋啊。
至于和李凌关系最亲密的妻子和妹妹,这段日子里更是满满都是担忧,连点笑容都看不到了,哪怕家中才刚有喜事临门,夫人有孕,堪称是近年来李家最大的一桩喜事了。
时间才近酉时,天还没黑呢,李凌便策马回到了家门口。正守在门前的几个仆人见状略微有些意外,但还是赶紧上前搀扶牵马,迎了老爷回家。不过他们却不敢跟自家老爷打听原委,以往都是将近初更回来,怎么今日却回这么早。
当然,下人不问,不代表别人就不会问了,比如月儿,今日见哥哥早早回来,难得露出笑来,赶紧跑上来打听:“哥,可是差事都办妥了,接下来都可以留在家里呀?”
“你只回答对了一半。”李凌一面由人服侍着拖去厚重的袍服,换上家中轻便的衣物,一面回道,“转运司那边的差事是办妥了,但我明日就要离京,所以家里是待不了了。”
“啊……”小丫头脸上的担忧和失望之色再也掩藏不住,“这,这么快的,我还以为……”她本来还有着一个期待呢,或许哥哥在衙门里多忙两日,就能留到年后再离开了,结果却是这样。
李凌能明白小丫头的想法,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别不高兴,哥只是外出公干而已,一切顺利的话,几个月就能回来了。也就这个年不能陪着你们过而已……”
“你是说真的?”月儿有些不确定地追问道。话说自己哥哥别的都好,就是有时候说的话未必为准,月儿都经历过几次了,他离开时说很快就能见面,然后一拖就是好久,比如他几年前去西南,再比如前些日子明明说只是来京城述职,旬月便可回江南,结果咧?然后他这回又是如此保证的……
李凌看出了月儿心中的不信任,也不禁失笑:“你这回就放一百个心吧,这次北去我可不是单枪匹马,那可是成千上万人的行动呢,时间上自然更有把握。还有就是安全,所以你就别整天绷着脸担忧又不敢说了,我又不是上战场,安全着呢。”
“嗯……哥哥既然这么说了,我自然,自然是相信的。”月儿这才露出了点笑容来,用力地点点头。
“对了,我不在家里的时候,你一定要帮着照顾好轻绡,她现在有了身孕,无论吃喝还是走动都要格外小心。还有,也不能老坐着,该动还是得动,阳光好时,就让她在院子里多坐坐走走……这些东西就靠你来把握了。”李凌现在最挂心的还是妻子,便絮叨了不少。
月儿这才笑着点头:“哥你放心吧,嫂子那儿我一定会帮你看好的。不过你可得赶快回来,要不然等嫂子生了后再回来,我怕孩子长大了不认识你。”
“臭丫头,就知道乱说。放心,我这回一定说话算话。走,咱们到里头吃饭去,你嫂子应该等着了。”李凌说着很自然地一伸手,月儿便把手放了进来,然后两兄妹拉了手,轻快地往里走,看着就和当初在江城县时没有太大区别。
杨轻绡确实已在里头等着,相比于依旧活泼跳脱的月儿,她更成熟些,更有作为一家主母的风范。尤其是在有了身孕后,虽然行动上略显沉缓,但整个人的气度却越发稳当,让家中下人对她的敬畏之心更重。
此时看到李凌兄妹一起过来,她也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来:“听说你今日早些回来,我就叫人把饭菜端来了。先吃了饭,再说事吧。”很显然,她已经通过细节猜到了其中真相。
李凌温和一笑,便坐到了妻子身旁。然后,下人们便把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如流水般端了出来,有洛阳当地的特色,也有江南的一些菜式,甚至还有淮北的几道小菜,一下就把个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