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通往岸上的跳板已然搭稳,在万申吉的提醒中,李凌便迈步顺着跳板往下行去。这回随他来京的只有万申吉和其他几个亲信,李莫云则留在扬州照看家里。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万申吉和他的关系也从单纯的上下级变为半个朋友,而他这回跟随来京城,除了贴身保护外,也是为了回皇城司交付任务。
几人下得船后,李凌便一招手,把那卖报的叫到跟前,要了一张报纸看了起来,自有身边的管事为他付钱。快速扫过报上几版内容,李凌笑着摇了下头,上头的文章多半是些风花雪月,当然也有一些商家的广告和诉求,对做买卖的人来说,确实有不小的用处。
至于和官场相关的内容嘛,却是太少太少,只是边角里提了一嘴有哪几位朝廷官员因故离京,有友人于十里长亭相送,赋诗云云,反正看着也不像是透露官场内情。
对此,李凌倒没有太大意见,因为他早在这两年里就接到了来自京城书局的不少信件,上头写得很清楚,这几年里,当初跟着纵横一起开起来的几家卖报的书局都相继关了门,至于原因,自然就是写的东西得罪官场,被朝廷取缔了。
哪怕他们背后有靠山,可只要某篇文章,或是某句话得罪了某位握有实权的大人,那人家就有八百种办法整得书局无法开下去。从这些书信的内容,李凌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下掌柜们对自己早早安排不涉官场规矩的敬服,所以这纵横报如今鲜少有提朝廷如何,都是些群众喜闻乐见的文章新闻,但也是过得最滋润,活得最长的报纸了。
在李凌飞快扫过报上内容后,一辆马车已稳稳停在了他的跟前,车把式满是恭敬地等着他登车。
这辆马车可不是码头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座驾,而是通体油壁,粲然如新,极其气派奢华的豪车,光是拉车的马就有四匹,还全是无一根杂毛的纯色黑骏马,档次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
李凌知道这应该是漕帮或书局一早就安排好的,便也不作客气,径直登着车后的木梯进入其中,只是在车行驶前说了句:“去离此最近的馆驿吧。”
“东家,我等已在城中准备下了宅子,那边情景,还有忠心的仆人服侍,何必去人多眼杂的馆驿呢?”一旁前来迎接的书局掌柜连忙劝说道。
但李凌这回却有自己的坚持,摆了下手:“不,还是去馆驿,我又不是来京城享福的,怎能如此铺张,这要是被某些言官查到了,可就要被弹劾了。”还有个理由他没说,官办的馆驿中往来各地的官员众多,能打听到的消息自然也比单独住进某处豪宅要灵便得多啊。
既然自家老爷已拿定了主意,当下属的自不好再作劝说,只能依从他的意思,驾马乘车跟着,往京城而去。
上岸时,才刚过中午,可等到他们正式进入洛阳城,沿着长街御道走了一程,终于来到一座规模不小的馆驿时,都已快到傍晚了。
作为大越都城,洛阳每日要接待的外地官员数量都是惊人的,所以在此就开设了三座馆驿用来安置他们。这位于城东福明坊的馆驿是资历最老的一家,里头的设施什么的也最是齐全,生意自然也最好,此时正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如今,这等入住旅馆的小事自然不用李凌再费心思,他下得车来,便在馆驿前门随意打量,却发现一个挺有趣的情况,那些径直进入馆驿的客人,多半看着都不像是当官的,倒是一个个的商人。
很显然,和地方上那些官办驿馆一样,京城这儿的馆驿也开始招待起不是官员的百姓了,这也算是创收了。只是让他有些好奇的是,明明有礼部方面做着补贴,他们这儿的官吏又何必自甘堕落地干起这等营生呢,又不是小地方那些驿馆,那里的人连该有的俸禄有时都会被克扣了。
正思忖间,那边柜台处却起了争执,只听随他而来的管事李序大声道:“你说什么?让我家老爷住那三人一间的下等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