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绡是在次日上午回来的,一回府衙,她都未作休息,便直接找到了李凌,一脸担忧与凝重道:“李郎,我们漕帮的情况更为不妙了。”
正为自己离开后衙门诸事做着安排的李凌闻言也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柔声道:“出什么事了?你不要担心,什么难题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前日我都已经和城外一名漕帮弟兄联系上了,所以昨天才赶去见他。结果到了地方等了大半日,也未见他出现。然后我又循着之前的线索去找他,还是一无所获,就好像之前的消息并不存在。”杨轻绡眼中既有疑虑,也有惶恐,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以往哪怕遇到再强大的敌人,有兄长在旁,有诸多漕帮弟兄在,她都有勇气来一一面对。可现在,杨轻绡却发现自己完全被孤立了,直到今日连一个往日的兄弟都联系不上,便让她生出了强烈的恐惧来,生怕真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变故。
李凌的神情也变得更加凝重,事情真就比想象的更严重了。
他本以为漕帮会是他在江南彻底立足,掌握大权的强大助力,之前在华亭时,这些人也确实帮了他大忙。可现在,却是有人对漕帮下手,这让他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不管啊。
略作沉吟,李凌才起身,拿手轻拍杨轻绡的肩头:“轻绡,你不要过于担心,以漕帮的实力,别说那些宵小之徒了,就是官府,想要无声无息对付他们也是不可能的。要是我想的不错,这说不定是杨大哥刻意而为,由明转暗,才能与暗处的敌人一战。”
“可是……我哥他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该和我通个声气,让我有所准备啊……”
“你可别忘了,之前你是落到大江帮手上的,恐怕杨大哥他们并不知道你被谢家所夺,现在还回到了我身边。所以对他们来说,你这条线其实并不安全,早早切断也在情理之中。”李凌耐心地安慰解释。
这番话倒还算在理,让杨轻绡稍稍安定了些,用力点头,似是要说服自己:“你说的不错,他们一定有自己的考虑。那我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
“等,等他们在知道真相后来找你。你不该再急着冒险去寻找他们的下落了,那只会给暗中的敌人以可趁之机。”李凌见她点头,便又道,“正好,这几日我要去一趟金陵,月儿那儿还需要你看顾,所以……”
抛开对漕帮兄弟的担忧,杨轻绡依然是那个有谋略,有主见的聪明女子,当即便领会了李凌的意思,点头:“既然是公务,你放心去便是了。府衙这儿有我看着,应该不会有事。”
“那我就放心了,我今日午后就出发,十天内当可回来。”李凌见她这么说,心下也是一定,又宽慰了她几句,这才重新做起了手上的差事来。
作为扬州知府,想要起身离开一段可不容易,有太多大小事务需要提前安排,让底下人去做了。于是又是好一阵忙活,直到未时之后,他才正式启程,离开府衙,出城直奔金陵。
因为不想把此事宣扬出去,李凌这次轻车简从,除了李莫云都没带其他护卫,两人就这么各乘一马,沿着官道,打马金陵。
两日后的黄昏,他二人再度重临金陵城。
此时的金陵城比之前可要热闹有序得多了,进出城门的商队百姓比之前要翻上数倍,城门处的搜检也随意了许多,显然,大家已从之前的叛乱中摆脱出来,重新过起了平静的生活。
而在以府衙腰牌轻松进城后,李凌他们更是瞧见了有一些地方官府的车队正沿着长街缓缓而行,往不远处的码头而去。只看那车走后留下的深深辙痕,就可知车上装载的那些箱子里放的都是极其沉重的税银了。
显然,随着时间临近,闻巡抚已着手把这些赋税分批运去京师了,毕竟这些钱粮税款得赶在年底前送到京城户部的,不然便难免遭受弹劾。
也正因为税赋进出之事过于庞杂,如今的整个巡抚衙门也是人员车辆进出不断,相关官吏人等,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在李凌亮出自己身份后,便没人关注,任他随意进入衙门,登堂入室,直奔闻铭的公厅。
对此,李凌还是有些顾虑的,思忖着见了闻巡抚后是不是该提醒一句。这要是让某些不轨之徒看到漏洞,趁机近身,闻铭可就危险了。
“明日,最迟到明日下午,第三批税银就得从水路出发,运往京师,这是本官给你的最后期限!”才到公厅前,李凌就听到了闻铭那咄咄逼人的声音里头传出来。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居然并没有被闻巡抚的气势所压:“这不可能!我转运司的船只也好,车马也好,这两日都已经被调动起来了,就连手下人马也有七八成出了江南,此时不可能再把第三批银子送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