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这番话,直如刀剑,一下下刺在众人的心头,让他们的脸色不断变化,也不得不正式面对这一可能了。以前这一结果他们或许也有过,但又被下意识给忽略掉了,但现在,随着李知府正面道出,却让他们不得不做出面对。
感受到他们的紧张忐忑,李凌继续加码:“当然,这样的事情或许不会发生。本官作为扬州知府,是一定会尽我所能来阻止叛乱再起的。而想要阻止民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百姓吃饱穿暖又有盼头。若是城中贤达愿意为了我扬州安定做出牺牲,本官自然深表感激,他日也会有所补偿,但要是某些人依旧鼠目寸光,不知进退,说不得,本官就只能用上非常手段,消弭这场祸乱了。”
话已经差不多彻底点透了,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再无笑容,面容坚毅的李凌,看得出来,他这话可不是随口说说的。而一些知道其过往作为的人,心中的恐惧感更为强烈,身子都在微微发颤了。
终于,梁荣贵忍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率先开了口:“知府大人所言甚是在理,让小人看到了自己的过错。我……我梁荣贵愿意将我家中一半存粮,和三万两银子拿出来,以助我扬州百姓度过此番难关。”
梁荣贵说完,只见李凌看着自己微笑点头,顿觉心头一宽,都感觉不到拿出这么多家产的肉痛来了。
而梁荣发真不愧是他兄弟,当下也跟着表态:“小人梁荣发也愿意拿出与家兄相当之钱粮来为府衙分忧,不,不求任何回报!”
有了两个带头的,其他人心中的顾虑也就少了许多,纷纷跟进,一时间,你出五万两银子,我出五千斗粮食,当真好不热闹,把个楚濂都给看呆住了。
其实何止是他,就连李凌,都随着他们这番表态而稍有些诧异。他知道江南富庶,尤其是这里的富商士绅,更是一个个富可敌国,可也没料到这些家伙的家产竟如此丰厚啊。
居然个个开口就是几万两银子,光面前这十几二十人表态拿出的银子,一下就是几十万两了,粮食能到手的也是将近三万石。而这,还是这些富户家中遭遇兵灾后的表现,而且还是在他们能接受的损失范围内的。
这要是放在两淮,甚至是京畿之地,哪个富户家中拿出这么一大笔钱财来,只怕全家都得上街要饭去了。
不过转眼间,李凌就把这惊叹的情绪给压了回去,脸上又见笑容,再度拱手施礼:“诸位高义,本官代表我扬州所有百姓多谢各位慷慨解囊,出手相助了。你们但请放心,本官是不会让你们白白拿出这许多钱粮,却一无所获的。”
众人听他这一说,心中又是一动,虽然肉痛于这回要大出血,可知府大人若真有所补偿,大家好歹能赚些好处。
李凌扫过众人,笑道:“待会儿,你们就在我这儿登记下将要捐赠的钱粮数字,本官届时会让人誊抄刻碑,立于我府衙大堂前,好使今后所有我扬州百姓都知道你们曾为所有人做下的贡献,让所有人都感念你们的恩德。”
这番宣布,倒是让不少本来地位不算太高的富商双眼一亮,有此碑文留于后世,对自己,对自己后人自然大有裨益了。不过更多的身份本就不低,有着一定名望的富绅对此倒没太大反应,因为名望什么的,他们早就有了,也不差这一点赞誉。
李凌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又笑着道:“另外,明年开始,我扬州府的盐铁专营之事本官也会重新安排,到时各位对扬州的贡献会成为衡量的重点所在。”
如果说之前的刻碑扬名只让少数几人感动动心的话,随着盐铁之事的说法抛出,几乎在场全部富户士绅眼中都流露出了期待和喜悦之色来。
盐铁官营,自汉以来就是朝廷除了税收之外最大的一块进项,而正因为其处于官方垄断的位置上,这些行业在民间都属于暴利。可以说,只要能从官府手里拿到贩卖盐铁等管制物品的权利,不说一本万利,也能让任何一家在短时间里积累大量财富。
也正因为如此,这等买卖一般来说也落不到背景浅薄的寻常富商手上,放在扬州,都是陆谢两家的盘中餐,而现在,知府大人居然为他们开了口子,哪怕不多,也够这里所有人感到兴奋了。
这一刻,他们之前生出的种种怨怼情绪早已烟消云散,拿钱粮换一个长久贩卖盐铁等物的资格,可太合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