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李凌这一句话后,温田二人身子猛然就是一震,然后同时起身,极力劝阻:“大人三思,这可是官场大忌啊!”
大越朝中文武相制,朝堂之上是如此,到了地方也是一般。也就是说,地方上的主政官员手里其实都是不握兵权的,唯一的例外或许就是因大事临时而设的巡抚一职了——当然,随着时间推移,现在的巡抚已成常设官职,真正手握地方文武重权的封疆大吏。
但巡抚之下的地方官手中职权依然只在民政,军队却不在他们的掌握中,也不敢轻易涉足。像李凌这样的一地县令,手底下就没有正规的军队可用,华亭县内只有少数老兵帮着戍守城门,但对他们,李县令也没有号令之权,因为他们是属于松江府山字营的人。
既然连调兵之权都没有,更别提招兵练兵的权利了,倘若身为地方主政官员胆敢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一旦事发,便会被认定为谋逆,那是诛三族的重罪,别说李凌一个县令了,就是一省刺史,也难逃处置。
而现在,李凌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如何能不让两个佐贰官感到惊恐,想要极力阻拦呢?
在他们的一阵劝说后,李凌脸上的神色都不带变的:“你们以为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我华亭本就无险可守,若再无一定兵马自保,恐怕一旦那些罗天教逆贼杀到,你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不光你我这样的朝廷官员,这满城百姓,也必然被害,你们忍心让我一城数万黎民命丧反贼刀下吗?”
“可是大人,兹事体大啊,我们是不是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两人还在做着劝说,但回应他们的却是李凌严峻的面容和说话:“没有其他法子了,江南彻底乱了,更不会有援军到来,只有自强才能确保华亭平安。事急从权,我想就算朝廷知道了,也不会怪我们的!
“你们不必再说,我意已决,这就按我的意思办!”李凌最后更是板着脸盯住了二人,直盯得他们一阵发毛,最后只能是一脸不安地应承了下来。
主意既定,县衙这边的行动也变得极其迅速,再没有了以往的拖沓。因为谁都知道,大难已然临头,时不我待啊。
只半日工夫,衙门里的诸多差吏已跑到了城里城外各处,召集本县里长耆老等在乡间有着一定声望和话语权的人物,让他们悉数到县衙说话。
因为李凌连续灭掉徐方两家的威势,以及安抚受灾乡镇百姓的恩义,让这些乡土势力都不敢轻视县衙的命令,到了下午时,相关人等全都赶到县衙,在大堂见到了早已换上官员服色,神色凌然的李县令。
感受到李凌身上的强大气场,这几十个多少有些权柄的里长耆老都纷纷跪拜行礼,李凌这回倒没在客气,就端然坐在上边受了一礼,然后才让他们起来,直奔主题:“今日本官叫你等前来,不为别的,只为保我华亭全县百姓的平安。”
顿一下,他的目光从众人面上快速扫过,看出很多人脸上都带着疑虑,便又道:“我想你等已经都收到消息了吧,这次的水患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是一直如附骨之蛆般存在的罗天教在我华亭掘堤,才闹出了这场大灾,但你们或许不知道的是,此番水患,受灾的并非我华亭一地,而是整个江南,松江如是,金陵如是,临安也是如是。我也不怕告诉你等一个更可怕的消息,这回是罗天教预谋多年发动的一场叛乱,他们不光要搅乱江南,更将借此大乱举兵造反!”
当这一惊人消息由他说出后,这些地方里长耆老们全都脸色大变,纷纷露出恐慌之色:“怎……怎会如此?”
“这是真的吗?那罗天教我倒是有听说过,可他们真能做到这一步,他们哪来的人手?”
“李县令既然敢这么说,一定是掌握了更多证据吧……”
直到这些人好一阵讨论后,李凌才把手一按,示意他们噤声,然后又继续肃然道:“我华亭的情况还好,终归是被本官及时查明,以牺牲两镇三乡的代价保住了县城。但别处情况却很不乐观,光是我松江府内,就有两县已有叛军突起,控制县城。
“你们应该能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大乱将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本官决定必须自保,我们华亭想要守住,只靠现在县衙内的这点人手是完全不够的,那就需要从民间征召青壮,组成军队。
“本官今日将你们喊来,就是为了借你们之口,向全县征兵,我要那些成年力壮,又肯听从官府调动的男子来组成军队,保卫咱们的家园。这些事情只靠县衙做着实在太慢,所以需要你们来一起推动!”
众人这才明白李县令如此急着召集大家的目的所在,同时心里一阵犹豫。虽然他们不是官员,但多少也知道一些朝中规矩,像他这样私自招募兵马,可是会犯大忌讳的,自己等要是帮了他,到时朝廷怪罪下来,又会否牵连到自身呢?
不过这个理由还真不好当了李县令的面说出来,于是他们个个面色古怪,面面相觑,就没一个敢开口应承的。
李凌见此,又是一哼:“本官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既然此事是由本官提出,我现在就可白纸黑字地写下文书,一力承担将来的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