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大眼瞪着小眼,都是默然无语。
“这下糟了。”觉明耷着眉,脸上又见颓色。
陈平将神识往四周疾扫,可是过了这么久,那条蛇早已溜得没影,以后怕是连这处林间乱石也不会来了,哪里还能找到。
“你莫灰心,我们再到别处去。”陈平安慰道,心中却知此事有些难办了。
觉明不死心的又往到处看了一圈,这才唉声叹气的道:“只能这样了。”
两人各自御起法器,打算去到另外几个地方看看。
陈平环视了一圈,正见到阿呆趴在树下,不知在啃嚼些什么,唤道:“阿呆!走了!”
那狗将尾巴竖起,从树后转过了头,口中还咬住了一物,仍在身前不住蜷曲甩动。
……
长路外,小亭中。
陈平斜坐栏上,看着远空中隐没了一半的夕阳,眼眸中映着昏黄光芒,微微有些空洞,似是在出神想着什么。
轻快急促的脚步声从道路远处渐渐清晰,一人手捧纸袋,正急匆匆的往这里行来。
“那家人不肯相放,好容易才走脱。”觉明走到亭中,对转头看来的陈平说道。
“你这和尚若再晚来会,我可就走了。”陈平目光清辙,有意调侃。
“你好不称头,这一会也等不得?”觉明挤兑他一句,咧嘴笑道:“将阿呆留下便成。”
说完打开纸包,露出里面装得满满的带肉碎骨,放在阿呆面前。见它放口大嚼,笑着在狗背上不住抚弄,表情大见喜爱。
“真是好狗,又听话,又能捉蛇!你往北方去,路途遥远,带着阿呆多有不便,不如让我带了去吧?”
“我便是答应,也得它愿意跟你才行。再说你那庙里,天天有肉骨头吃?”
觉明脸色微变,怏怏不语。
数日前两人捉蛇不成,那条蛇逃走之际,竟被阿呆逮了正着。这狗在太吾山时,多是自己到处捉些鼠兔吃食,有毒没毒的长虫也吃了不少,是以“青儿柳”虽是有毒,却被阿呆嘴到擒来。
两人又惊又喜,忙从狗嘴里抢下蛇来,仔细一瞧,庆幸只给咬个半死。
之后两人御器飞到此处,觉明自去救人,陈平为了躲避街坊围观,先行出了城,到这处亭子等候。
陈平和觉明有了这番共同经历,又结伴同行数日,交谈中免了敬称,已然结为朋友。
“这回能救得那孩童,都是阿呆和你的福德。”觉明抚着狗头,说话间有些颠倒顺序,听得陈平眉头大皱。
“可别再把你那套轮回之理拿来说道了,若真有此事,我看你下辈子八成要转投狗胎。”陈平想起他每日给自己灌输佛理,不禁讥道。
“你我教义不同,自是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我才要和你仔细说明嘛。”觉明也不生气,只是笑道。
“释教要明心见性,解脱生死,超越轮回。而我道教则要修身养性,炼气合道,以求长生。两者大不相同,我修习道法,哪肯听你这些言语。”陈平摇头道。
“罢罢罢,如今释教微弱,世间皆是修习道法之人,你自然不肯听了。”觉明叹道。
“这些暂且言罢,不然又要争吵。”陈平摆手说道。
心中却想:“释教乃是外洲传进,何曾盛过?再说其中教义,大多脱胎于道典,只是另外编了些神怪故事出来,说到底仍是文抄公罢了。”
“其实不管是念佛也罢,修道也罢,能够使人向善,便是好的。”觉明说着脸色突转沉重,又道:“小僧自下山以来,见过不少修士仗着神通道法,胡作非为,肆意妄杀,造下许多恶业。每每见到,实是痛心。”
陈平亲身经历,自是深以为然。道:“人人皆可修法,却非人人皆愿学道。所以有道之士择徒严苛,只怕所传非人。俗世间有善恶之别,修真界亦有正邪之分,此乃人心恶欲,自天地分定,有人以来,便是如此。是以圣人立教,传播道义,教人向善。”
觉明抚掌道:“这番话说得好,有些称头。这便是我释教的真义所在,所谓道不远人,人人都可修得善果,立地成佛。”
陈平摇了摇头,转口道:“现下此间事了,你要往哪去?”
“云游四方,哪有定处。不过将是回寺的时候,仙士数年后南回,不妨到大咸山来,小僧那时定在寺中。”觉明知道分别在即,开口作邀。
“便如此约定。”陈平将阿呆背起,吃剩的骨头也给它装了,和觉明摆手作别。
一道微光划破昏暗天际,隐约之间,瞬息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