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烈的阳光下,恢弘的国宫佛殿迸发出璀璨三色,光彩夺目,震慑心神,红、白、黄,各色独寓在千佛国的天空。红宫似一头跪地的牦牛,弯曲而又锋锐的双角托起太阳的光晕,随着阳光的洒落,反射着牛儿的尖角,白光刺眼,金光熠熠,恍若佛祖从双角间临凡,圣洁庄严。
宫殿下漫长而又空荡的白石阶,莫名蒸腾着热气,让国宫殿有了几分灵山宝刹的味道。米桦抬手遮挡着阳光,一步步走到宫门前,回首眺望,阶下是密密麻麻的弥勒佛国兵士,极远处缥缈的云端,第一代国主至真千面佛的巨大塑像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就连西天证道的你,也不能庇护你的子民吗?”米桦得意地冲着云端塑像笑了笑,转身走进大殿内。
空旷,无边无际的空旷,是米桦入殿的第一感觉,尽管它是个封闭的空间。
这种感觉带来的视觉错位,导致长夜国主的塑像明明就在眼前,却又触不可及。
正前方,千佛国的现任国主就盘膝坐在蒲团上,是个和米桦一般年纪的壮年男子。黑发长眉,洁面阔颌,从他明亮的双眸中似乎可以看到星辰大海。
弥勒佛国的大戍就站在一旁,浑身甲胄,笼罩在一团黑雾中,看不清面容。
“兰木,你终于来了。”大戍先开口,雄浑沧迈的声音说明了他的年纪,也证明他经历过千幻门被灭门的时代,听说过那个悲惨的故事。
米桦不再隐藏,露出真容,微一抱拳,问道:“你知道是我从中挑拨?”
“你觉得呢?”
“我们不必打哑谜,猜来猜去很是无趣。”米桦厌倦了这种拐弯抹角的对话,难道人一上了年纪,说话就非得装比吗?
“呵呵……”大戍笑了笑,没有接口。
米桦很是烦躁,习惯性地挑了挑眉尖,问道:“既已知道我的存在,为何还要领兵来攻?”
片刻的沉默,大戍道:“这是你梦寐以求的,也是假措想看到的。卧榻之侧,尚不能容他人酣睡,何况国中之国,腹心之患?”
“所以你们就将计就计,趁机拔除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然也。”
“呵……倒是直言不讳。”米桦说着看向了千佛国主,十分好奇地询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国主此时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带有丝毫的怨毒与愤恨,淡淡说道:“命数使然,何有他言?”
这是一个十分荒诞的场景,三个本应该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的仇家,却站在此处心平气和的谈话,就好像彼此都心中有数,成与败,生与死,全在所谓命数、天数的缥缈之言中。
米桦也不再纠结何时暴露,何时被大戍反利用,到这时,他的眼里只有千佛国国主,既是平生唯一大敌,也是心中难以放下的执念。
“你倒是看得开。”
“看得开如何,看不开又如何,难道我还能力挽狂澜?就算我有力挽狂澜之能,又如何拯救已逝去的万千子民?”千佛国主的眼神依旧明亮而平静,让米桦一时也捉摸不透他到底是睿智还是昏聩。
说来也奇怪,从假手灭国之计展开,还不知道所灭国主何人,甚至到了千佛国也没有打听,这时才问,是否显得太不尊重?
“还不知道你姓名,敢请教?”
“竹林。”国主淡淡回道。
“竹林,很特别的名字。”米桦细细品味,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竹林国主,你既已从天命,甘愿国灭身死,为何还要见我?”
这一问竹林没有回答,大戍代为言道:“恩怨是非,终有了结之局,是他之愿,也是本戍之意。怎么,你不想见你的仇人最后一面?”
“哈……见了又能如何?我只要仇国灭,恨才消!”
“如果本戍定要你俩直面彼此呢?”
“那就打呗!”
米桦话音未落,突然发难,长剑出鞘直搠竹林面庞。竹林拍地而起,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三环锡杖,单手耍弄开,小金环套剑,立止其势!
“好兵刃!”米桦大赞一声,飞起一脚踢向竹林胸膛。竹林以一股怪力陡转锡杖,铁杆击中米桦脚腕,亦飞踹一脚,正中米桦腿伤!
“嘶……”米桦退剑,单腿蹦跶着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看去,鲜血又侵染了裤袍,不由得暗骂竹林,也太过卑鄙……
骂归骂,换作是他,也得循着敌人弱点照死了揍,这无可厚非。他惊讶的是,竹林武功之高,竟能仅凭他走路的姿势就一眼看穿伤势所在,没有十年的日夜苦修,绝对达不到如此犀利程度。
“看来你做了不少的准备啊。”米桦忍着痛徐徐站稳,但还是一高一低,看着颇有些滑稽。
竹林缓缓向前逼近,说道:“正拜于宋朝名师门下,没有别家大手印之威,自然得学些本事防身。”说话间,一杖突杵而去,米桦忙挥剑格开,然竹林之杖法呈绵延不绝之攻势,打的米桦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米桦瘸着腿直被逼退至国宫殿角,心里憋屈得很,不由得怒喝:“没完没了你还!”当下爆出黑芒,轻功傍身,瞬间闪没了人影,又立现于竹林身后!
“死!”
剑尖突刺,白刃在窗外透射而来的阳光下闪出刺眼的光芒,正中竹林后颈!米桦眯着眼稍稍适应了阳光,却也看清了眼前一幕,只是一道早已消失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