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毫而书。
草书缭乱,胸臆直抒。
纸上落下六个字——云正锁,汴京路。
沈望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他似自言自语,又似在给谁提醒一般,用极低的声音喟叹:“路上风波恶。”
阳光将他的影子拖得极长,落在墙面上,留下一团混沌。
……
沈望走后,江宛便去小厨房端了药,亲自给江老爷子送去了。
老爷子还在看沈望送来的手稿,看得十分入迷。
江宛瞥了一眼手稿,见上面的字虽然写得草,却依旧看得出笔力虬劲,很有功底。
“祖父,先别看了,快喝药吧。”她道。
江老爷子翻过一页纸,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江宛没法子,只能一把抽出了江老爷子手里的文章。
“我正看到精彩之处。”江老爷子不满道。
江宛将药端在桌上,还摆上了一碟蜜饯:“喝了药再看也是一样的。”
“你当我是安哥儿不成。”老爷子将蜜饯碟子推得远了些,转头将浓黑的药汁一饮而尽。
江宛在边上看着,都替他觉得苦,忙把蜜饯碟子又推过去:“快含一枚。”
江老爷子却面色如常,只将那叠手稿爱惜地抚平:“我不用那个。”
江宛扔了颗蜜饯在嘴里,大嚼起来。
嚼着嚼着,又觉得有些无趣,想说些闲话来佐蜜饯。
江宛咽下一颗糖渍梅子:“祖父,皇上是个怎样的人?”
“你怎么想起来问皇上了,”江老太爷放下手稿,“不过也对,他毕竟给你封了个夫人。”
江宛托着腮,嘴里含着甜甜的梅子,含糊道:“那你就说说吧。”
“这怎么好说,人不到盖棺的那一刻,都是没有定论的。”
江宛用舌头把梅子核顶到腮边:“比如,他和先帝有什么不同?”
“这个……先帝铁血手腕,将来后人评说,恐有一个残忍嗜杀的声名,可陛下不同,陛下不爱杀人。”
江宛想到秦嬷嬷似乎也有这么个结论,于是微微点头:“我曾听您给我安排的那个嬷嬷说,陛下体恤宫人,是极仁慈的。”
江老爷子面上的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不爱杀人,就是仁慈吗?”
这是什么意思?
江宛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蜜饯:“祖父,其实我……”
不行。
不能说。
事关皇上,必是机密,又与江家无关,便不要让祖父搅进麻烦里了。
好在老爷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发现她的欲言又止,他感叹道:“其实也是,不杀就是仁慈,总好过以杀止杀,连个回头的余地也没有。”
江宛垂眸,掩去眼中神色:“那祖父觉得陛下封我夫人,背后可有什么深意?”
“都说是恩加其妻,再荫子孙,”江老爷子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地问:“团姐儿,可是你遇上了什么麻烦?”
“不曾,我只是好奇罢了。”江宛抬头对他一笑,若无其事地往嘴里塞了个梅子,“唔,这颗好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