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天的时间,虽然已经查封了张石川的不少资产了,并且并没有遭到什么反抗,但是几乎杨琳接触到的所有的人都在颂扬张石川的功绩,试图替张石川申辩,几乎让他的耳朵听出了茧子。
一再申明自己只是遵旨办事,不负责审判之后杨琳在这些银行职员、作坊工匠和庄子农户的严重看到了深深的失落和仇视,但是并没有人反抗。
唯一受到阻挠的是在查封张石川兴办的义学的时候。
按照卞之纶的说法,这些孩子都是被张石川从个州府买回来做奴才、和丫鬟的,理应都发回原籍。
可实际上的情况让杨琳大跌眼镜:这些孩子们,在上学啊!而且足足有上千人之多。如果张石川真的是为了那些不堪的目的,需要买这么多?如果是为了当奴才,需要教他们读书识字?
而且,这些教书先生居然都有功名,都是秀才,甚至还有个举人?
“大人明鉴,川哥是在做好事啊!这些都是没有父母无依无靠的苦命孩子,是川哥收留了他们,让他们读书写字,您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这些孩子……”郑板桥泪流满面的说道。
其他几个教员也都声泪俱下的诉说张石川的善举。
让杨琳深感意外的是这群孩子们就这么整整齐齐的站着,没有人说一个字,一双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向自己都是仇恨的光。
最终百川义学没有被查封。但是杨琳已经不敢再耽搁了,他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了。
成千上万的人把琼山县城堵得水泄不通,连晚上都不肯散去。
他们只要求和钦差对话,要求替张石川请命。
在遭到无数次的拒绝之后,他们甚至在府衙门口搭台唱戏,说书、唱曲子,所说所唱的都是张石川的功绩,听众们的掌声和叫好声一浪浪的响起来。
而且,让杨琳更没底的是,征调来的五营兵有不少人开始开小差,以各种借口请假不来了,有的兵士为了不来,甚至甘愿砍自己一刀然后瘸着腿把血淋淋的伤口四处给人看……
本来想实施宵禁,可是街上的百姓怎么也驱赶不散,那些绿营兵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拉拉扯扯根本不卖力气,只有自己的这几十个亲卫根本是杯水车薪。
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成民变啊!
必须马上把张石川押解回京,起码不能在琼州府关着了,先押回广州也好!张石川的资产以后慢慢查封也不要紧,反正现在银行一类的大头已经查抄完毕了。
和卞之纶商量了一番之后,二人决定深夜将张石川等人押送到海口港登船,等天一亮就度海去广州府。
当天夜里,张石川先被提出了大牢,不过手上带了枷锁,俨然是一个囚犯。
三天了,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们。看样子她们应该没受什么虐待,只是一个个都精神憔悴双眼通红。
“爹!”张天和看到了张石川喊了一声,两只小胳膊张开就要扑向张石川。
“好儿子,没人欺负你吧?”张石川下意识的蹲下身子想去抱他,但是被护卫拽了回来。
“爹!”被拦住的张天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一哭之下顿时带着张天平和张瑾瑜也跟着哭了起来,赵娥阿奴吴莺儿和思戸金也都忍不住开始啼哭。
“啧啧啧,好个感人至深的场面啊。”卞之纶摇着脑袋假装叹息道:“张大人,走吧,也别急着哭,你们这一家子这一路上还有的是时间哭呢,没准儿进了京还能一起被满门抄斩,这也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到时候你们一大家子在黄泉路上也不寂寞!可叹,可叹!唉,真是可惜了你这四房如花似玉的小妾了,”
杨琳有些不耐烦的撇了卞之纶一眼:“卞大人,快些行事吧,时间长了恐生变故!”
“是!快,送张大人和他的家人上车!”
来到院落外,三辆囚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张石川看着那腌臜的车笼皱了皱眉头:“杨大人,我三夫人有孕在身,三个孩子又年幼,能不能换个大点的车子,再铺一床被褥在车里也好?”
“张大人,到了海口港就登船了,你还是多担待吧!”杨琳朝张石川一抱拳,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又朝着卞之纶道:“卞大人,我先行一步带着人前面开路,你速速跟上,切莫错过时机,恐夜长梦多。”
“是!”卞之纶答应了一声又朝一旁的兵士喝道:“还不快伺候张大人上车!”
于是张石川被塞进了囚车,思戸金和赵娥带着孩子也被推进了第二辆车。
可吴莺儿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身子颇为不便利,阿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几次都是抬不起腿来。
“死婆娘,在这装模作样的跟我磨蹭时间是不是?”
见杨琳已经带着人走远了,卞之纶也有点急了。他进走两步抬起脚来就踹在了吴莺儿的后腰上。
吴莺儿本来就站立不稳,这一脚下去整个身子往前一倒,小腹重重的压在了车辕上。
“啊!”吴莺儿尖叫一声再也站不起来。
“把她给我丢车里去!”卞之纶喊道。
“姓卞的,我草你大爷!你再碰她一下试试!”张石川一下子就急了,用手上的镣铐狠命咋着囚笼。
“哟,一个小小的阶下囚还敢在这耍威风?”卞之纶转向张石川,抽出腰间的钢刀用刀尖在张石川的脸上拍了拍。
看着吴莺儿那扭曲的面容,张石川一双眼睛里都是血丝。他咬着牙瞪着卞之纶:“姓卞的,你等着,若是莺儿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你还要收拾我?你也不看看,现在你是什么处境?你别以为你瞪眼就能吓唬住我,怎么,脸上写个三你就厉害了?看爷帮你添一笔,这边给加一竖变成个王,再在那边写个八……”
卞之纶手上一用力,刀尖划破了张石川的脸颊,他脸上的那个三变成了王。
而张石川并没有躲避一下,任由锋利的刀锋划破自己的脸,他只是瞪着卞之纶。
就在卞之纶收了到,对自己的书法作品满意的点了点头准备在张石川的右脸上再写个八的时候,一支弩箭从房顶上射了下来,射在了他的后背上。
随后一排弩箭射了下来,许多绿营兵中箭倒地。
“别放箭!我们投降了!我们不想为难张大人,我们也是被逼的!”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嗓子,把刀鞘里的刀拔出来丢在一旁,然后跪了下来。
“对对!我们投降!我们都知道张大人是好人!”其他兵士也都纷纷抛掉手中的兵器投降了。
十几个身影从墙上跳了下来,为首的居然是张石川的老情敌韦良胜。
众人分工合作,有人把还想挣扎的卞之纶给绑了,有人把绿营兵的兵器收拾在一旁,韦良胜带着两个人撬开囚车,把张石川放了出来。
不等手上的镣铐解开,张石川已经扑向了吴莺儿。
“哥,莺儿姐流血了……”阿奴的声音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