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距离最后壁炉城半里之外的一片小树林边缘,卢斯·波顿注视着远处被飘飞雪花笼罩的城堡,面色铁青。
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为方便从外界输入物资支撑这场对异鬼的战争,同时也确保在出现战情时能够快速进行兵力调动,长城沿线和赠地通往南方的国王大道哪怕在入冬后暴风雪最猛烈的时间段也依然有专门的队伍负责清理积雪……但,前线是如此,后方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整个北境都被厚到蹲下去就能藏人的积雪覆盖着,出了城堡和避冬市镇,白茫茫一片的雪原上,肉眼凡胎连道路和河流都分辨不出。
之所以北境不像赠地一样安排人员保持所有道路畅通,可不是因为北方人懒,而是生产力不足和气候变化难定这两个因素双重作用下的无可奈何农民们努力耕种和储藏保存的粮食是有限的,凛冬的长短却难以估摸,除此之外还需要匀出部分物资援助绝境长城和支撑对铁民的作战……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尽可能地节省粮食,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储备粮耗尽了冬日仍未结束”的灾难发生的可能性。
为北境这么大一片土地上的所有道路清扫积雪需要大量的劳动,而劳动消耗能量,能量又只有摄入食物来补充。想节省粮食的最好办法,莫过于多睡少动了。除了城堡里的贵族和仆从、负责保卫避冬市镇的少量士兵,没有人被允许干哪怕一件与过冬不相干的事情,北境人们实际上还是像过去几千年里的每次凛冬降临一样囤积好够一两年吃的粮食,拖家带口往就近的避冬市镇里扎堆一钻,便进入一种类似动物冬眠的状态大部分时间在屋内,靠睡觉和发呆来度过这整个冬日。
没人负责清扫积雪,交通便利自然无从谈起,哪怕本身就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又骑着戴“熊掌”后在雪层上如履平地的北方矮种马……绕孤山跨末江穿越雪原从恐怖堡赶到这里,依然把已经年纪不小的他累得要死。
当然,以上只是闲话,卢斯·波顿生气的真正原因不是跑这一趟路很累,而是他原本压根就不该跑这一趟路。
时隔十多年,幸存的坦格利安带着龙和无垢者重临北境,在发现这是波顿家取史塔克而代之的绝佳机会并确定方针后,老剥皮一边秣马厉兵做着军事上的准备,一边则派了心腹下属柯力·雪诺前往女王临时行宫来告密史塔克家的“灭龙行动”。
然而,当告密者乔装打扮领着“商队”来到这里时,却被艾格下令驻扎于此的守军拦在了城外没能见到女王,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突破封锁线后,带队者决定启动备用计划在继续北上后冠镇去找守夜人总司令碰运气的同时,分兵沿原路返回,去将所遇情况汇报给主人波顿伯爵。
备用计划里的约定是抵达后冠镇后,每日放回一只带暗号的信鸦汇报告密的进度和所见所闻,直到将全部信鸦放完为止。
可实际上,波顿在恐怖堡内收到的信鸦,除了第一只带上了正确暗号和积极的讯息外,后面的每一只,都只有报平安的内容,却无约定好的标记!
如果仅是告密者在最后壁炉城外受阻拦,还可以解释为是守夜人为护女王周全而采取严密安保,那柯力·雪诺抵达后冠镇后就断了消息疑似受控制失去自由,可就指向了相当糟糕的情况那艾格·威斯特,多半是想在逾越规则掺和七国内斗的同时,却又保全史塔克家、不对北境的政治生态作大变动!
不管他是“既当婊z子又立牌坊”也好,还是被感情左右做出了愚蠢决定也罢,都与他卢斯·波顿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这翅膀硬了的混蛋,不仅脱出了罗柏·史塔克的控制,也让自己当初为他说的多少好话、对守夜人军团进行的多少资助和帮忙,全成了打水漂!
费心费力扶植起的盟友摇身一变成了白眼狼,老剥皮几乎恨得把牙都咬碎,但受背叛的怒火可以缓缓再宣泄,搭上女王战车的机会却稍纵即逝,才是眼下当务之急。在发现艾格似乎是打算把自己排在局外单干后,卢斯·波顿顾不上考虑提前暴露意图的风险,毅然选择了亲自带人前来——华纳·布克威尔可以遵照艾格的命令将柯力·雪诺这样无关紧要的角色一声不响地赶走,却绝不可能在自己这实力雄厚的一方领主亲来觐见的情况下依旧瞒着丹妮莉丝把自己拦在城外!
这是赌上家族前途命运的一次会面,这泱泱北境,史塔克和波顿两家,只能有一个活着见到到新王朝的诞生!
……
随着接近目的地,各种情报也从杂七杂八的渠道传来好消息是,这座曾经的安柏家族城堡此刻已经被丹妮莉丝召来的无垢者接管了防务,波顿至少不用担心会遭到艾格麾下守夜人的武力拦截和攻击;坏消息则是,瓦里斯和培提尔·贝里席居然也已经抵达了此地,有这两个滑头在,自己想忽悠女王骑龙去烧临冬城,恐怕是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了。
事已至此,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做好与整个北境对抗的心理准备了——可以想象,即使有龙相助,这也不会太容易。
在派人进城通报半个多小时后,远方的城堡大门在卢斯·波顿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一小支人马从中鱼贯而出,涉着积雪向他们走来。
眯着眼睛观察来者片刻,波顿松了口气来者里为首之人身宽体胖,虽然戴着兜帽瞧不清面目,但这体形显然不是传说中又矮又瘦的小指头……多半是太监瓦里斯。
这算是个好消息,波顿可不会忘了培提尔·贝里席曾经在奔流城当养子,与徒利家包括罗柏·史塔克母亲和姨妈在内的女性有相当亲密的关系。而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就等于“小指头与史塔克家交好”。要向这么个家伙告狼家的状,无异于与虎谋皮,把脑袋伸进鳄鱼嘴里玩杂耍——倒不是说波顿就觉得小指头忠肝义胆绝不可能背叛朋友,而是他隐约有预感自己大概率付不出买通他这么做的代价。
而瓦里斯就不一样了——波顿根本不相信臭名昭著的八爪蜘蛛会绝对忠于女王或任何人,只要自己表现出诚意,提供出足以让这太监心动的政治利益和筹码,他绝对很乐于撬动一下北境的政治局势,以自己为起点,将触手和根系植入这片他影响力历来都没能深入过的土地。
这样想着,卢斯·波顿抽动一下脸皮的肌肉,强挤出一丝笑容,迎了上去。
“哎呀呀,波顿大人,早已听闻剥皮家族的赫赫威名,如今总算能一见活生生的恐怖堡堡主,可实在叫人兴奋难抑呐。”瓦里斯却比他还先开口,隔着好几米就已经热切无比地搓着手开了腔“也不知大人您在这么糟糕的天气里还千里迢迢赶来觐见女王,是所为何事?”
“您太客气了,瓦里斯大人。”波顿心里暗道一声佩服——冲对方掌握着一项自己不具备的能力他即使想努力,也装不出太监这样的热情亲切,“我来是为了警告女王史塔克家正在暗中策划一个针对陛下和她两条龙的阴谋,希望她能提高警惕并及时做好妥善应对,以防陷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