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当时场面混乱,不过店中所有的伙计都没有看见他从楼梯上下来。”
“看来还有点功夫,”红石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另外一个人长什么样?”
“汉人。身材高大,相貌威武,像是当官的。”
“他们俩都说了什么?”
“这个在下没有听到。不过有一个伙计听到一句话。”
“什么话?”红石坐直了身子。
“高丽使臣大骂……”掌柜不敢再往下说,他看了一眼红石,抿着嘴,紧盯着桌面,生怕一不留神嘴边的话就会跳出来。
“说,恕你无罪!”红石拿出大理寺卿的威严和派头。
掌柜精明的小眼睛又转了好几圈,每一次它们都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掌柜对此深信不疑。
“皇上!高丽使臣骂皇上!”掌柜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恨不得凑到红石的耳旁。
“骂什么?”
“这……”掌柜不能推说自己不知道,如果面前这个人真的是朝廷派来调查案件的官员,他就犯了欺瞒罪。
可是他又不敢说出口,这种逆天的话,他连想一想都觉得自己会被灭九族。
“高丽使臣一案关系重大,若你敢有半点欺瞒……”
红石给了掌柜一个定心锤,他果真是来调查此案的官员,自己只有如实奉告,才是生存之道。
“大人,”掌柜适时地改了称呼,“这都是那个伙计对小人说的,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小店,小人只是转述,小人没有亲耳听到……”
“少废话,说!”红石摸透了掌柜的脾性,要套出更多的话就得咄咄逼人。
“高丽使臣骂皇上,”掌柜咽了一下口水,极想喝一口酒壮壮胆子,“无情无义,不救高丽,后悔一世。还说……吴王的江山都是高丽人的江山。”
掌柜如释重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红石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他眼睛的焦点渐渐模糊,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和曾经幻想的场景像瀑布一样在他的面前倾泻而下。
朱元璋正是忌讳高丽使臣所说的“他的江山都是高丽人的江山”,所以朱元璋容不下他,因为他是高丽人的后代。
“大人,大人……” 掌柜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轻声呼唤红石。
可红石却没有反应,这让打开了话匣子的掌柜有些心焦。
最难启齿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若是漏了其他供状,岂不吃了大亏?
“大人,还有一事……”
“说!”红石回过神来。
“与高丽使臣同来的那汉人十分奇怪。”
“有何奇怪?”
“高丽使臣破口大骂,他居然无动于衷,还在笑。”掌柜义愤填膺,恨自己错过了当场教训那个狂徒的机会。
“这个人也跑了吗?”
“他早就走了,官兵还没来到之前,就已离开。”
“官兵如何得知高丽使臣在此饮酒?”
“隔壁有好几位当朝要员。这都是小的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小的一点也不知店里来了高丽使臣,还有那许多大官。”
“嗯,你还知道什么?”
“没了,真的没了,小的就只知道这些。”
对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红石回头一瞥。
农铁舒和一个带着蚩尤面具的人走了出来。
红石转回头,心跳的很厉害,却不知道出于何故。
自从几年前的一个黑夜,在李府门外的大街上,农铁舒抢走马皇后的懿旨,想要从他手里得到神农鞭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农铁舒。
农铁舒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还是那样古灵精怪,别人永远无法猜透她的心思。
她身旁带蚩尤面具的人是谁?好像很面熟。
红石搜索着每个不起眼的记忆,他确实见过他!在京城的瓦舍,这个人打伤了鲍田奴和李子冈。
他怎么会和农铁舒在一起?还有李识庐,瓦舍中,他也和那个戴面具的人相识。
农铁舒、李识庐,戴蚩尤面具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今天怎么都同时出现在这里?
“那个戴蚩尤面具的人是谁?”红石走到窗前向下张望,农铁舒和戴面具的人走出大门,融入了人流之中。
“不知道,他总是带着那个面具。那个房间他常年包下,连伙计都不让进去。”
红石的不安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游荡,他知道水面之下暗藏着巨大的凶险。
徐妙锦和庆农迎面走来,红石低着头,边走边沉思默想,没有看见他们。
“红石!”徐妙锦挥舞着小手,激动的奔到红石眼前。
“啊!”红石后退一步,徐妙锦生灵活现的脸赶走了他脑子里杂乱不堪的东西。